“法平如水，執法者當公平公正，若是那陳云真當貪污枉法，我也救不了他。”

馬車上，魏卿端坐在一側，面色嚴峻道。

趙肅愣了愣忍不住笑了兩聲隨后開始講述道：“陳云是孤兒，他父親原本也是巡夜司的緹騎，坊間那些幫派勢力欺男霸女，他父親看不下去出手阻攔，被生生打死。”

“竟有此事？巡夜司的人不管么？”魏卿眉頭緊皺。

“那些幫派每年給內城的世家送去數千兩白銀，巡夜司沒有人敢去正法，此事只沉積在巡夜司的案牘庫里，不了了之。”

“后來陳云接替他父親緹騎的身份，曾撞見幫派的幫眾收不上保銀便強搶民女，他出手阻攔，回去的夜里便在家門口遭遇了伏殺，若是沒有武藝傍身，他怕是早就步入他父親的后塵。”

“大人，云州不比皇城啊，天子腳下自是律法森嚴，但是遠在千里的云州可就復雜多了。”趙肅嘆了口氣。

魏卿則是沉默許久。

馬車行駛中，兩側的道路上突然出現許多嘈雜的腳步聲。

她掀開幕簾，那是一隊隊巡夜司的緹騎，匆忙朝著內城的城門口跑去。

“攔下一人，問問出了什么事。”肅冷的聲音響起。

馬車周旁的執金衛拱了拱手，從人群中攔下一人詢問。

“回大人…外城的百姓突然圍堵在內城門口，好像是在為一名姓陳的官員鳴冤。”

那名緹騎拱了拱手，不敢怠慢。

“姓陳？”魏卿眼眸一凝，沉聲道：“去看看。”

話音落下，執金衛的馬車調轉了方向，奔著城門口前去。

馬車停在城門口，魏卿帶著人登上了城墻。

城門下聚集著至少數千人，多是些貧苦百姓，不少人身上的補丁都夠再縫件衣服了。

“白露坊百戶陳大人，為官以來，愛民如子，我們街坊里的窮苦人家，哪位家中沒有陳大人送的米面糧油？”

“你們說陳大人貪污枉法，那這世道上可還有好官！”

一對老夫婦顫著身子，嘶聲力竭的喊道。

“那些不當人子的什么惡幫，多年來逼著我們交保銀，沒有就要斷手斷腳，賣兒賣女，你們可管過！”

“沒有！多少年了？只有陳大人敢為大家伙出頭，將那些欺壓我們的惡人送進大牢！”

人群里，一位被雀斑小伙扶著的老婦高聲喊道。

“我們等了多少年，才等了這么位好官！若是沒有陳大人的救濟，我們全家老小怕是都熬不過今年寒天！”

“怎可讓好官受死！”一人高聲吶喊。

“怎可讓好官受死！”數千人聲嘶力竭的怒喊。

霎時間聲音震耳欲聾，直沖云霄。

被這個世道壓迫了大半輩子，他們突然能抬起頭了，能直起身板的活著，可現實告訴他們，夢該醒了。

甘心嗎？不甘心！

“咚！咚！咚！”

沉重的鼓聲突兀的響起，仿佛在場無數人的此起彼伏的心跳聲。

江漁一身白袍將巡夜司門前的“登聞鼓”也稱“喊冤鼓”徒手搬了過來。

“今日我江漁城門擊鼓，為陳大人申冤！”

“咚…咚…咚！”

隨著他雙手緊握鼓錘，猛得敲響身前的登聞鼓。

“請清風送鼓聲！”

“請蒼天鑒忠奸！”

江漁臉色通紅，口中怒吼，雙手握緊鼓錘猛得再次擊鼓。

“咚…咚…咚…！”

鼓聲如雷鳴，震得天地轟隆作響，震的人心隨之顫栗！

越來越多的百姓跟著怒吼起來。

鼓聲變得急促，眾人跟著大喊：

“請清風送鼓聲！請蒼天鑒忠奸！”

數千人的吶喊，震耳欲聾的聲音沖破天際！

“轟隆——！”

萬里無云的天空突然電閃雷鳴，烏云匯集。

霎時間，寒意侵骨，風雪漫天。

白雪宛如繁花，點點滴落，為懷安城披上一層白衣。

冬來了。

內城的城墻上，趙肅深吸了一口氣，才壓下了心里的震撼，冷峻的臉上幽幽嘆道：“大人，老天爺下雪了。”

魏卿已經走至城下，肅冷的聲音在前方響起：“本官會為他討個公道。”

看著魏卿乘著馬車離開的身影，趙肅抬手接了些雪花，隨著雪花融化，一抹冰涼存于手中，他喃喃道：

“老天說話了……”

…

…

…

巡夜總司，地牢。

陳云戴著枷鎖，盤坐在破爛草席上，背靠著冰冷的墻壁。

地牢內濕冷腐爛的氣味讓他微微皺眉。

即使世道再黑暗，明面上也會保持基本的秩序，巡夜司不會無故抓人。

他猜測是麾下有人出了問題，府上的云衛不大可能。

巡夜司內二十多名小旗其中只有四人不是他府上出身，問題可能就出在這四人當中。

俗話說官大一級壓死人，陳云大可以化身無常使遁入陰陽遠走他鄉，可保性命無憂。

可憑什么？

憑什么他要舍棄家業，遠走他鄉？

他們還不配讓他窮途末路。

他倒是要看看是哪些人想要對付他，是哪些人背叛他。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想要置他于死地，就要做好反被他置之死地的準備。

他看了看手上的枷鎖，腳上的腳銬，化血刀的勁氣能夠輕易將其摧斷。

“哐當…”

沉重的牢門被猛得推開，兩名獄卒居高臨下的看著陳云催促道：“起來，有大人要提審你。”

冰冷的刀鋒架在陳云的脖子上，他冷眸掃了兩人一眼隨后起身走了出去。

“你最好老實點，否則割了你的腳筋，我們哥倆抬著你走！”背后傳來陰冷的聲音。

陳云微微回首，冷冽的目光看向兩人。

兩名獄卒嚇了一跳，感受著宛如高山般壓抑的氣息，他倆頓時閉上了嘴。

鐐銬拖在地面，摩擦出一陣“嘩啦啦”的聲響。

陳云被帶到一間陰暗逼仄的審訊室，四面圍墻，密不透風。

高墻上懸掛著燭臺，閃爍著幽幽燭火，將幽暗的審訊室微微照亮。

片刻后，沉重的大門被推開，審訊室走進來兩道陌生身影。

其中一人身著錦衣，一副富家公子模樣。

另一人則是一名身著仙鶴藍袍，披著滿頭黑發的中年人。

“總司使？”陳云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