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宴席，很快結束，張清帶著畢方，重新回到隔壁屋子。

依舊是那份極端對稱。

將畢方放在中央床榻，直到深夜，才慢慢醒來。

或是實在不想見玄門三霄，羅睺吃飽喝足，鉆入張清泥丸宮，臥在黑蓮底部。

發下豪言，三霄不走，他便不出。

畢方兩個弟子，骰子與玲瓏，重新化作兩只斑點狗，對稱趴在門口。

“多謝師兄，我這人一沾酒，就不知東西！”

畢方做起，遙遙腦袋。

“我看你啊，就是故意飲醉，躲人呢吧！”

張清笑道。

屋內并無他人。

劉元宵回了自家，三霄暫住隔壁曹家。

畢方仰頭，嘆口氣：“不是一路人，何必行一路！”

張清瞅了瞅頭頂之上，尚剩四寸的燈捻，大致明白畢方意思。

“那劉元宵？”張清道。

“同村自小長大，僅此而已。”

“拿去吧。”

張清不再多言，眉心泥丸宮鴻蒙紫氣飄出。

他今日來此，便是為了此事，兌現當初承諾，將鴻蒙紫氣暫交畢方，助其完成一次推演。

“還請師兄在外略等片刻！”

畢方亦不與張清客套。

張清點頭，深深看了一眼油燈，起身出了屋子。

獨自一人坐在院落，張清抬頭望向夜空月亮，甚是圓亮，

“大老爺在上！”

張清扭頭一看，骰子玲瓏兩只小狗精，蹲在一旁。

拍拍地面，張清示意兩小家伙無需拘束，坐在旁邊便是。

骰子玲瓏相互看了一眼，蹲在矮一級臺階，依偎坐下。

“大老爺，外面世界是不是真的很精彩，就像仙境，常聽師父這么說的！”

玲瓏小狗精扎著一對丸子頭，臉蛋圓圓，歪著腦袋看向張清，眼神放光。

一旁骰子皮膚黝黑，略顯精瘦，臉上留有幾粒雀斑，不太愛說話，同樣歪過腦袋看向張清。

“是很精彩，不過也不是什么仙境，真要說起來，未必有這里寧靜祥和，以后不用叫大老爺，叫大師伯就行！”

兩只小狗精似抓住機會，很是激動，玲瓏小丫頭忙道：“那......大師伯，外面都有些什么，聽師父說，有黃金鋪成的宮殿，有浮在海上的仙山，還有還有滿是鬼魂的地獄呢。”

“師父說他也沒見過，都是他在書上看的！”骰子輕聲道。

“有，都有的。”張清輕嘆。

“哦，師父沒有騙我們，沒有騙我們，真想出去看看，真想陪著師父出去。”

玲瓏丫頭興奮地跳起來。

“可師父說，他不會離開紅豆村的！”

骰子眼神有些落寞道。

玲瓏丫頭似想到這些，一下頹喪下來，坐在臺階上，唉聲嘆氣。

張清摸了摸兩只小狗精小腦袋：“你們師父有你們師父的苦衷，非是不愿，而是不能，以后啊，你們就替你師父看看外面世界吧。”

“還有你們小師弟曹吟！”

兩只狗精重重點頭。

隨后，張清又與兩只狗精聊了許多洪荒世界奇聞異事，一夜轉眼過去。

畢方再次開門，已至清晨。

還了張清鴻蒙紫氣，兩只小狗精按照吩咐，進屋收拾東西。

屋內擺設布置，不見絲毫變化。

可張清卻清晰看到，油燈上的燈捻如今......只剩下三寸。

畢方輕輕搖頭，示意并無大礙，面上無喜無怒，無憂無悲，仿佛什么都未曾發生。

“都白了！”

張清看著畢方發梢一團白絲，心口發疼。

畢方撫了撫蒼發，笑道：“跟師兄比，算不得什么！”

隨后畢方遞給張清一物，類似一枚桃子。

“師兄，此物乃是一枚護心桃，服下后雖無法讓你體內三魂七魄恢復如初，卻也能夠有所幫助的。”

張清接過桃子，二人沉默良久，就在此時，三霄出現于柵欄外。

抱拳一別，不再留戀，張清轉身，化虹離去。

“若是有緣，自會再見！”云霄輕語。

玲瓏丫頭心眼活絡，忙跑到院口，替師父開門迎客。

瓊霄看向畢方，畢方同樣看向瓊霄。

云霄與碧霄二女退后一步，消失于紅豆村，再現時，已在云層，默默等待。

玲瓏丫頭見兩位大仙姑都走了，叫上仍在拾掇屋子的骰子，走向小師弟曹家院子。

秦家院子，只剩下畢方與瓊霄。

從張清那里，畢方已經知曉昨日醉酒后失言。

該來的終究要來，且畢方心底，似乎也希冀兩人坦誠的一天。

這種模棱兩可的復雜情緒，或許只有此刻二人明白。

走下臺階，畢方一下放松許多：“好......好久不見！”

畢方記得書上許多多年未見男女，第一句話，似都是這四字。

當初不明白，今時今刻，方知四字的魅力呀。

瓊霄紅著臉，紅著眼，抬頭看向眼前白面書生，哽咽道：“某人......想一輩子都不見呢！”

這一刻二人，仿佛回到數十年前，瓊霄渡劫，落下紅塵的那日，正是被畢方搭救，當初便是在這片村子，這座院落。

昔年種種，宛若昨日，甚至院落屋子，其間擺設，都未曾有太大變化。

還是那般相稱，方方正正，陳設簡單，那樣讓人琢磨不透，難以猜測。

畢方揉揉耳垂，和煦笑問：“你都知道啦！”

瓊霄曉得他一緊張，就會下意識去揉耳垂，本想狠狠揍這可恨家伙一頓，不過看到畢方末梢白發，眼角淡淡皺紋，她難免心疼。

“大人不計小人過，放你一馬！”

“啊？”

畢方傻愣愣待在原地。

瓊霄不知，輕柔耳垂這動作，十年間，畢方從未下意識做出，直到今天。

兩人四目相對，瓊霄雙臂緩緩繞過畢方兩肋，輕輕抱住這具身體，她的耳貼在畢方心口，一如十余年前，靜靜聽著這顆心跳。

畢方的手慢慢放在瓊霄長發之上，輕輕拍打她那抽泣的軀體。

瓊霄目光穿透院落，落在屋內的油燈之上，顫聲道：“莫要再學十年前，讓那劉元宵假扮妻子，人今兒都成人婦，都成人母了，我看你還找誰，找誰都不行，都不行......”

“什么人道金仙？命長命短？我只知道，要是沒你，三仙島再無三仙，世上也無瓊霄，你秦畢方從來沒本事耽誤我的大道，你......就是我的大道！”

“不準再趕我！”瓊霄抬頭，面灑淚花，倔強認真地看著畢方。

畢方含笑，微微點頭，輕輕抱緊眼前人兒。

不趕了，亦是不敢了。

“有你，有你們，畢方此生足矣！”

他仰頭望去，似穿透蒼穹，四方寰宇，盡在雙目，平視前方，光陰長河，皆入兩瞳。

另一邊。

不到半日功夫，張清已回西昆侖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