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給青石縣的郊外帶來了些許的光亮。

周樂不知道自己帶著師父兩人跑了多久，甚至因為夜晚的緣故，他都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只知道自己是背著青石縣方向跑的。

一座破舊的瓦房出現在眼前，周樂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進入休整一番。

根據他的估計，自己跑了這么久，應該已經跑離了青石縣大幾十公里，饒起以他三倍氣血的體質，也有些吃不消。

更何況，就算自己還能跑，師父和他師弟古平受到嚴重內傷，也不得不停下了。

走進瓦房，里面東西雖然破舊，但灰塵蛛網卻不算非常多，地上還有篝火的殘骸。

想來這里是一個來往路人的休息之處。

周樂將兩人輕輕放在墻邊，再將門板虛掩，讓人無法看清屋里的情況。

看著師父倆人，周樂皺緊了眉頭。

古平為了掩護賀武撤退，硬生生被陸將軍打斷了四肢，五臟六腑也傷得很重。

賀武雖然趕回來后與陸將軍交手不久，周樂便支援到來，但賀武的身體狀況本來就差，實力也是最低，所以他受的內傷也不輕。

不多時，賀武開始嘔血，一口一口暗紅的血被吐出。

“師父，我該怎么辦？”

周樂有些不知所措，他到目前為止，都只學了練功，卻沒有學過如何急救。

前世的那點經驗，放到現在這個情況也根本用不上！

“咳，阿樂，你過來。”

在周樂走到身邊后，賀武從懷中摸索一陣后，拿出了一把地契，放在了他的手上。

“阿樂，最后一張的地契，就是阿嫄所在的地方，如果我今天沒撐住，你記得幫我稍微照看一下她。”

周樂遲疑了一瞬，還是接過了這一把地契，點了點頭，

“師父，您放心。”

聞言，賀武欣慰地點了點頭，要說周樂的人品，就憑他能冒著生命危險回來救自己，絕對沒得說。

這也是他把自己大半生的積蓄全部交給周樂的原因，自己的女兒畢竟實力不高，錢給多了反而可能給她引去殺身之禍。

“還有，如果將來有機會，記得重建金甲武館，不要讓金甲功失傳了......”

眼看師父賀武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周樂心中悲痛的同時，卻也趕緊說道，“師父，您還有什么要交代的。”

“還有，咳咳。”

賀武劇烈咳嗽兩聲，慢慢起身走到師弟古平的面前，開口道，

“師弟，是師兄錯了。”

只說了這么一句話，賀武卻不知道該繼續說什么。

古平現在呼吸微弱，隨時都有可能死去，說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賀武臉色黯然，沉默了一會后，他挪到了一邊，

“為師先運會功，說不定還能將傷勢壓下去。”

說著，賀武盤坐于地，慢慢閉上了眼睛。

周樂沒有其他辦法，最近的縣城離這里估計也不近，等自己請了醫師過來，黃花菜都涼了，所以也只能祈禱師父能夠自行轉危為安。

就在賀武心神沉浸運功之后，古平的眼睛卻是睜開了，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師兄。

他感激師兄，卻也恨師兄，但終究感激是要多過恨的，否則他也不會舍命斷后。

周樂注意到了古平睜眼，輕聲問道，“古前輩，您還有什么遺言要交代給晚輩的嗎？”

古平為了師父奄奄一息，自己應當以晚輩自稱。

聽到周樂的話，古平扭頭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自嘆道，

‘師兄，你真是收了一個不得了的弟子啊！’

他在周樂與陸將軍戰斗時，也曾有一時半會的清醒，周樂那狂暴的氣血之力讓他無比震驚。

‘可惜，時間不多了。’

古平用盡最后的力氣，面對著師兄賀武，說出了最后的遺言，

“師兄，我原諒你了，但我不告訴你......”

“呵呵，就讓你后悔去吧，哈哈，咳咳......”

最終，古平嘴角的一抹笑意凝固，心臟也隨之停止了跳動。

兄弟之情和心中的正義一旦出現沖突，怎么選擇才是合理的呢？

周樂不知道，他很慶幸自己不需要做這種選擇。

出神地望著門外，周樂漸漸睡了過去，他太累了。

......

哐啷！

白日，周樂從睡夢中突然驚醒，一下撞塌了一旁本就搖搖欲墜的案幾。

師父！

連忙看向還保持著打坐姿勢的師父，但入眼的畫面卻讓周樂心臟猛地一抽。

只見賀武此時雙眼緊閉，嘴角的血液已經凝固，最為重要的是，原本半白的頭發，此時已經變得全白，氣血的運轉也已經完全停止。

“師父......”

周樂悲痛地喊了一聲。

“喊為師作什么。”

嗯？

周樂臉色一變，立馬收起了哀悼的神色，

“師父你還沒死？！”

“嗯？你很希望我死？！！”

賀武瞪大了渾濁的雙眼盯著周樂，一副第一次認識自己這個弟子的模樣。

“呵呵，不是，這不是，呵呵......”

周樂憋了半天吐不出個字來，師父沒死他當然開心了。

看著師父賀武要起身，周樂連忙上前，

“師父，我來扶你。”

一把扶住師父賀武的左臂，入手的觸感卻讓周樂心中一驚。

“師父，你的氣血？！”

這干枯如同樹枝的手臂，哪里還有一點武者的樣子？行將就木的老人也不過如此了！

“呵呵。”

賀武倒是很豁達，

“不過是武道修為盡失而已，能消耗全身的氣血來保住性命，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周樂默然，是啊，受了這么重的傷，還能活下去已然不錯。

賀武不想周樂太為自己難過，便故作輕松道，“這下子，為師日后可就要靠你過活了。”

正說著，他的眼睛余光突然瞄到了早就已經僵硬了的師弟古平。

‘也是，連我都要散盡氣血才能勉強茍活，師弟受的傷比我還嚴重，挺不過去也是正常。’

雖然這么說，但賀武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他甚至還沒有當面收到師弟給自己的回應。

“師父，昨日古平前輩曾短暫地醒過來，他讓我告訴你，他原諒你了。”

古平當然沒讓周樂告訴賀武，但如果他真的不想讓賀武知道，他昨晚就不會把這句話說出聲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