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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情之所鐘

  • 仙道長途
  • 歲酒
  • 3095字
  • 2014-01-28 23:57:07

牧雋盤膝坐在界碑處凝神打坐,神識在中丹田盤桓良久,鎖定兩顆靈種,心頭掠過若現在把這兩顆靈種毀掉的沖動。念頭剛起,玄幽靈種的兩道神識纏上牧雋,依賴恐懼情緒傳到牧雋的心底,她頓了半響,才暗自嘆息,神識小心的安慰它們,就像安慰兩個敏感的孩童,溫柔寬容。

容陌盤膝坐在她的身邊半丈內,眼神溫軟盯著牧雋的容顏看了良久,好似要把她眉目都記在心底,刻在神魂中。容陌獨行千山萬水時,總會想起牧雋的遠山眉,悠遠淡漠。記得第一次見她時,才不過十歲的小娃娃,稚嫩的小臉總是掛著淡漠的笑,神情游離在世人之外,仿若孤獨的心找不到落處,彷徨無依。

容陌常在想,情絲何時起,或許是她站在自己面前揚著小臉,請求自己應許族人同行;或許是她睜開眼看著鑒跡眼睛時的神情;或許是她每次聽見自己稱她為師叔祖時,眉宇的糾結無奈;又或許是那日的日出太美,讓他剎那心動?

容陌捋不清這復雜糾結的心緒,他還不能堪破情關。師父說,修士修的是心,修的是人生,修的是感悟,修的是隨緣,修的是天和。容陌伸手輕撫上牧雋的眉毛,細細的描摹,心頭盤旋著一句話:情之所鐘,不知何起,心念思之,入骨入髓!

九腰亭中的參烏和云宿收回神識,神色都略顯凝重。云宿轉著手中的玉杯,沉吟幾息,抬頭望著依然閉目的參烏:“宵弟可有消息傳來?”

“不曾,”參烏撩撩嘴皮,過了五息才睜開眼睛,眼神銳利的盯著云宿:“宗門對氣運之子是何態度?”

“……”云宿張張嘴,腦海閃過前一刻看到的那一幕,垂下眼簾,盯著茶杯,半響才蹦出一句話:“老規矩!”

“可已有人選?”參烏眉頭一跳:“是你那徒兒?”

“恩,”云宿遲疑的點頭:“輕云卜卦,容陌與那氣運之子命中有一段緣,”說到此處,云宿視線落在亭外的樹枝上:“那氣運之子乃異界來魂,心魂早慧,親情淡漠,唯有情愛是其軟肋。”

云宿低頭飲了一口茶水,速地的抬頭望著參烏:“最重要的是,那氣運之子心冷野心重,唯有容陌是她的變數!”說完這句,便看見參烏眼皮撩了撩,云宿咽了一口水,語氣小心的道:“他與小師叔注定無份,不若……只有委屈小師叔。”

“容陌已知否?”參烏提起茶壺,為云宿續上一杯,神色淡然。

“不曾,”云宿神色閃過一絲驚訝,他以為老參頭會給自己丟出幾顆靈種,把自己給困在此處,給小師叔出氣呢!他都做好拔腿逃跑的準備,反正參烏不能出九霄。云宿仔細演算過,自己逃跑的幾率為六成,成功率還是滿大的,這也是他能如此淡定喝參烏靈茶的原因之一。

“你準備給你徒兒服用‘忘情丹’?”參烏捋著胡子,垂著眼簾看不清情緒。

“此次前來,便是希望能得到小師叔的一滴心頭血,好煉制‘忘情丹’。”云宿眨眨眼,小心翼翼觀察參烏的神色。

“你可曾想過,這會對小牧雋有何影響?”參烏望著滾滾的靈茶水,語氣淡淡。

“不如給小師叔也服用一顆?”云宿握緊手中的玉杯,輕聲詢問參烏。

“倒不用如此麻煩,”參烏搖了搖頭:“把珍寶閣那一瓶‘星戊’給小牧雋,也算是宗門對她的補償。”

“星戊?”云宿直起身子,震驚的盯著參烏,心頭狂吼:你還真敢要,不要以為你是出竅大君,我就會……

“對,”參烏朝云宿眨眨眼:“既然幾千年都沒人知道用處,何必放在那里兜灰!”

“小師叔知道它的用處?”云宿暗自撇嘴:九霄峰的人最討厭,每次都割掉他一大坨肉!

“總會知道的。”參烏無所謂的搖頭:“心頭血這件事,我會先問問小牧雋的意思,無論什么結果我都會傳信給你。”

“好,”云宿起身朝亭外走了幾步,轉身問了句:“那域外魔種對小師叔真沒有影響?”

“不大,”參烏眼神幽幽的盯著云宿:“你們就不用管此事,我自有分寸。”

云宿撇撇嘴,一甩衣袖,一息不到,便消失的身影。參烏望著白皚皚的霄頂,沉默良久。

容陌終究還是沒能踏進九霄,他伸手拍拍牧雋的頭頂,踏著風影劍飄然遠去。牧雋站在懸崖邊,看著他的逍遙自在的背影,微微勾起嘴角。

九腰湖邊,牧雋望著在湖中央嬉戲的一白一黑的兩只鳥兒,心緒復雜難辨。當她樂悠悠的奔回九腰時,參烏以淡定無比的告訴她,容陌與花籬注定的緣分,需要她心頭血一滴,煉制忘情丹。

牧雋記不起自己當時是什么心情,只是告訴參烏,自己需要想一想。一連七天,她都盤膝坐在九腰湖邊,望著碧波萬頃的水面,想起前世原主的記憶,想起出來這個世界時,原主嚴肅告訴她,容陌與花籬是命定姻緣。想起晨起日出時,天地一片紅光中相扣的手掌……

記憶來去翻騰,想不出所以然,或許是情還未入骨,但她需要和容陌談談。雙手捏訣,劍信破空而去,牧雋安寧下來,心思凈明一片。

迎風獨立在云巒主峰上的云衣修士,衣袂飄飄,如玉的面容平靜淡漠。一道蒼翠的劍信破空而來,停在他的面前良久,他睜開雙眼,黝黑的眼眸波光一閃,伸手一點,耳旁傳來熟悉的聲音:“末時一刻,九霄云臺,雋候大修一晤!”

容陌反復聽了三遍,想起師父六日前的談話,作為云華宗未來的掌門,作為容家未來家主,他身上負有良多責任。作為一位驚才絕絕的修士,他有自由的資本,卻逃不過命運。

容陌踏著風影劍立在云海之上,望著九霄云臺懸崖邊,新起的亭臺,名為‘懂’。一字之亭,他的雙眼突然泛酸,亭中盤膝而坐的秀雅女子,如墨華發披散在肩頭,白玉長指撫過琴弦,琴聲豁達寬容,仿若她的笑容。

曲罷,亭中云衣女子抬起頭,明眸善睞,偏頭孩子似的眨眨眼:“大修擾了我的琴聲!”

“容陌補一曲給師叔祖,可好?”容陌踏入亭中,在她的對面坐下,伸手點點她的鼻子:“小氣!”

“有何不可,請!”牧雋把膝上的琴遞給容陌,側身端起桌上的茶杯,為他斟上一杯靈茶,便閉眼靜心。

容陌修長的手指,輕劃過琴弦,一連串飄逸如風般的琴音飄出,亦如容陌:姣姣月華,風停云臺,回眸見伊人,明眸善睞。

云出金烏,華發潑墨,馨香入吾懷,十指如盤扣,心若擂鼓響,嬌顏若霞。

忽聞驚密,心生惶惶,吾之伊人,命運相隔,心固若道。

曲散已久,牧雋睜開眼,望著容陌,他正深深的盯著她,兩人相視良久,忽然同時大笑。

牧雋端起玉杯,朝容陌一抬:“敬你!”

容陌端起茶杯,朝牧雋一抬:“敬你!”

以茶代酒,敬彼此,敬命運,敬大道,敬心悅!

黃昏近,夕陽火紅的余輝灑滿云海,容陌站在風影劍上,光影從他背后照射過來,牧雋仰頭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看見他以大禮朝自己一禮,莊嚴肅穆。牧雋整整衣袖,同樣鄭重的朝他回了一禮,肅穆疏離。

十日后,云華宗外門弟子去往岳友群山,花籬獨往深山,偷抱走五階迅影狐的幼崽,被兩只成年迅影獸追殺。危難之際,正帶領內門筑基修士的容陌路過此處,出手救下了她。

花籬緊抱迅影獸幼崽,昏倒在容陌的懷里,風華絕代。緊跟隨在容陌身邊的大眼女子,抿緊櫻桃小嘴,拉拉容陌的袖子:“陌哥哥,我來抱她可好?”

“恩,”容陌轉身就要把花籬遞到玉曲伸出的手臂中,花籬呻吟一聲,下意識的側身抱著容陌的腰身。一旁的大眼女子貝齒輕咬,恨恨的盯著容陌懷里的花籬。

容陌神色難辨的盯著懷里的女子,想起笑容淡淡的立在云臺上,跟自己道別的身影,心驟然縮緊,讓他的呼吸都困難起來。

花籬醒來時,已是第二日正午,幽靜的凈室,盤旋著淡淡的凝神香,她想起昨日從天而降那一道劍影,心跳快了兩拍。推開門,就看見靜坐在院落石桌旁的兩個人,男子正捏著白子,盯著棋盤神色淡淡。旁側的云衣長裙的女子,端著茶杯笑容嬌美。

花籬瞧了兩息,突覺眼前這一幕刺眼得很,她垂下眼簾,默默的退回了房間。端著茶杯的大眼女子,撩了撩花籬遠去的背影,撇撇嘴,視線便落回棋盤上。思索良久,便拋下手中黑子,嘟著嘴:“我輸了。”

“你可自行回去,”容陌抬頭望著她:“姑姑盼你良久,切莫再任性。”

“玉曲知道了。”大眼女子悻悻低頭,過了幾息,伸手拉著容陌的袖子:“陌哥哥陪我回去好不好?爹爹好兇……”

“五日后,我不得閑。”容陌抽回自己的袖子,轉身走了幾步:“凈室的弟子,你多照看照看,我先回宗門!”余音寥寥,人去杳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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