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疾行至距離洞府兩百步時，靜儀忽然停下腳步，悠悠嘆道：“虎力，你可記得，當年你的始祖鎮守玉虛山禁地北方的故事么？”

靜儀背對著羅震山、虎力，語聲冰冷地說道：“昔年，玉虛子真人以這柄紫電司霜劍傲立于世，名動東土。

一次偶然的機會，玉虛子真人操控紫電青霜，清掃魔道余孽時，徹底‘俘獲’了彼時還是一只有些靈性的虎妖，那臣服虎妖，便是后來鎮守禁地北方的虎妖始祖。”

靜儀說到此處，猛然轉身，瞪視虎力，“這些你都忘了么？”

虎力直視靜儀，倨傲道，“靜儀仙長，我虎力斷然不敢欺師滅祖，可這規矩也該改一改了。”

羅震山感覺氣氛有些凝重，下意識往旁邊挪動。

“羅震山。”

被靜儀喚道名字的羅震山身形一滯，以為靜儀不滿它想置身事外的態度，駐足不動，慌忙應道，“靜儀仙長，您有何吩咐？”

羅震山見靜儀指向它背負的麻袋，征詢靜儀指示，“打開？”

見靜儀微微頷首，羅震山忙不迭解開麻袋，麻袋里的物件才露出頭顱，羅震山悚然一驚，轉而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它前幾天便去尋靜儀稟報，但都被一句靜儀掌門不在山門為由打發，原來是親自出手，去擒殺虎精。

虎力看到虎精面目青黑，死得不能再死了，它面色數變，繼而一甩袖，湛金槍忽現，緊攥在手中。

要和我打擂臺？靜儀不動聲色，冷眼凝望虎力。

虎力眉頭緊鎖，“不知靜儀仙長何意？虎精此前領命，去搜尋可能逃竄、闖入禁地的修士，何以這般？”

“虎精襲殺散修、傷我門人，我豈能容它恣意妄為？”靜儀停頓幾息，“你知道你等當日圍困得是誰么？難道重光未向你表明身份？”

“那名修士身份難以辨明真偽，但他擅闖禁地在先，逃入洞府在后，這可是事實，當天眾虎妖有目共睹。”虎力辯白道。

妖獸強者為尊，虎力如今距離胎息境一步之遙，可與靜儀相較，仍差了兩個小境界。

它心中暗自盤算，倘若有“元君”塑像庇佑呢？虎力伺機暴起，準備偷襲靜儀。

“呵，事到臨頭猶在狡辯，虎力，你太讓我失望了。還是你心存僥幸到連自己都騙，認為虎精不會吐露實情？”靜儀冷笑一聲。

虎力見事情敗露，縱然有心理準備，仍然慌亂片刻，急忙催動靈力，只見湛金槍飛馳而出，直取羅震山。

幾乎同時，虎力恢復獸身，小山高壯碩的虎軀驟然躍起，虎爪挾帶著破風之聲，似有千鈞之力忽的拍擊向靜儀。

“好膽！”靜儀眉頭微蹙，心念一動，偌大的紫色光罩瞬息將她和羅震山護住。

虎力竭力突襲只讓紫色光罩輕微晃動，隨后，它扭身躍開十余丈，前爪摁地，后爪蓄力，緊盯著靜儀。

“我玉虛山可曾虧待過你，虎力？”靜儀質問道。

“沒有，但元君助我突破丹成境，使我短時間內痊愈，只差一點就突破胎息境界。

你們玉虛山多少年未曾出過哪怕一個地仙，聚靈陣于旁人是恩賜，于我而言是枷鎖、是阻礙。”

“阻礙？且不論數百年的契約，在你繼承虎族大王頭銜時，我曾鄭重問詢過你，可愿鎮守玉虛山禁地北方，如若不愿，我可以另擇人選。

你當時信誓旦旦應下，你都忘了？后來你又是如何做的？”

“那又如何？”虎力調動靈力，邪祟塑像倏忽浮現在它頭頂上方。

滾滾黑霧籠罩下的虎力，虎目由金色變得猩紅，它感到渾身力量澎湃，足以開山裂石。

靜儀冷眼旁觀，宛如一座冰山，矗立在那里。她今天要做的，不僅僅是擊潰虎力。

羅震山心中焦急，靜儀仙長怎么不動手啊，在等虎力占得先機么？

“正道之中，我玉虛山修煉速度冠絕東土，如此你仍不滿足么？”

“靜儀，你是說我貪得無厭么？憑什么我要遵循祖輩的承諾，憑什么我要為玉虛山看守大陣，一輩子在此苦熬？”

虎力周身烏黑霧氣繚繞，一步步向靜儀、羅震山走近，每走一步，周圍的大地皆會隨之顫動。

虎力咆哮道：“我只是不想活在玉虛山屋檐下，何罪之有？大樹底下好乘涼？大樹底下長不成大樹！”

虎力血盆大口中，尖牙森寒，粘稠的唾液從嘴里拉絲垂下。

“這山望著那山高，甘心墮入魔道，無藥可救。逐異己，樹置所親，殘害修士助已修煉，虎力，我留不得你！”

靜儀嗤笑一聲，抖袖間一道紫芒飛出掌心。

虎力繼續奔馳，碩大的虎軀騰空躍起，泰山壓頂般撲向靜儀和羅震山。

羅震山望著實力短時間暴漲、來勢洶洶的虎力，它下意識緊攥背后的開山刀。雖然它清楚，自己恐怕連虎力一擊都抵擋不住。

司霜從天而降，破開陰翳的烏云，劍身縈繞靈力充沛的紫色光芒，照亮半空。

司霜眨眼間已降下數千丈，仿若紫色光柱，劍尖隱約有紫色雷霆肆虐。

紫光中，蘊藏著一股無法抗拒的天威。

在這股威壓壓制下，虎力忽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窒息感，它全身再無法挪動分毫，仿佛被囚禁在方寸之間，身軀幾乎要被司霜降臨的呼嘯罡風撕扯成碎片。

司霜劍尖觸及虎力所倚仗的邪祟塑像，只停滯兩個呼吸。

頭懸利劍的虎力傾盡全力釋放靈力，企圖垂死掙扎，維持赭黃色與烏黑參半的光罩。

但一切都是徒勞。

司霜又停滯一個呼吸，便將虎力的護身光罩擊破粉碎，司霜貫穿虎力身軀后，劍尖在距離地面的碎石僅一寸之際停住。

剎那間，虎力神魂俱滅，妖丹同樣被司霜的紫茫化為齏粉。

只余下一枚寫有“玉虛山”三個隸書字體的銅鎏金虎符。

擔心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羅震山驚喜地發現，自己分毫無損，甚至沒有因司霜凌厲的余威，沾染半點塵土。

半晌，羅震山由驚喜轉為驚詫，這是何等的控制力，這便是仙器的威勢么？

飛沙走石，狂風呼嘯的場面它見得多了，可精準到這等地步，不多溢出一絲一毫的靈力，它卻首次得見。

羅震山心有余悸地轉身，望向面如平湖的靜儀。

只見靜儀周身淡淡紫色氣息四溢，好似仙衣綬帶環繞。

靜儀微一抬手，司霜化為一縷紫芒鉆進她的手心。

“你在此處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