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重光與薛煴煴在洞府內每日習練、參悟功法，妙清真人的臉色則愈發憔悴。

第七天入夜。

妙清真人端坐在石墩上，描眉畫眼，之后換上玉衣。

張重光和薛煴煴心下了然，洞府內氣氛有些壓抑。

妙清真人從袖袍中取出一枚靈符，劍指瞬息凝聚光芒，輕點符頭，含笑說道，“煴煴，收好靈符，等出洞穴后立即催動。”

薛煴煴蔫蔫地接過靈符，問道，“前輩，法訣呢？”

“執符輕聲念一句，起霧即可。”

“重光。”妙清真人把手搭在他手腕上，張重光明顯感到一股熱流灌入自己體內。

“這些靈力足夠你倆逃出禁地。”

“嗯。”張重光情緒低落地應了一聲。

妙清真人盤坐席上，對師兄妹囑咐道，“修仙之路，大浪淘沙，恪守本心，切記切記。”

不多時，妙清真人平靜的仙游。

張重光躬身施禮，“妙清真人一路走好。”

薛煴煴垂首不言語，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上前將妙清真人用象牙席裹好。

張重光雙手橫抱象牙席，微微下蹲，“煴煴，上來。”

薛煴煴輕盈躍上張重光后背，雙手摟住他的脖子。

師兄妹二人向洞口走去。

臨近洞口禁制，張重光沉聲道，“準備好了么？”

“走吧。”薛煴煴輕聲回應。

張重光心中迅速默誦法咒，撞出禁制。

“起霧！”甜甜的語聲在張重光耳畔響起。

盈天的濃厚霧氣霎時籠罩洞口周遭數十丈。

虎精警惕地注視著洞府方向，忽見大霧驟起，心中驚疑，似有一道白光轉瞬即逝。

虎精差遣幾只虎妖查看，它們皆回稟并無異常。

虎精命令屬下繼續盯住洞口，它前去稟告養傷的虎力。

張重光提一口氣，施展羅襪生塵身法，登時覺得自己輕飄飄的，好似騰云駕霧，遨游霄漢，又如一尾鯉魚，躍入濃霧幻化的深海，擺尾游動。

只見張重光腳下生風，隱約浮現殘影，俯沖下洞府所在的聳立崖壁，不見蹤影。

循著漫漫山路，不知疾奔多久，眼前兀的出現一座石拱橋，張重光放緩腳步，左臂夾緊象牙席，攤開手掌，瞟了一眼路線，確認并未偏離方向。

走過石拱橋，張重光再度狂奔起來，薛煴煴額前碎發不住地往兩旁飄飛，經過如古戰場般荒蕪的劍冢，隱隱能看到守墓的小道童倚靠石碑酣睡。

摸魚好啊，摸魚是第一生產力嘛。

小道童只覺一陣清風拂過面頰，剛睜眼瞥見一道人影疾速掠過身前，他陡然一驚，待他揉了揉惺忪睡眼，左右張望，什么也沒發現，抱著石碑繼續睡回籠覺。

遵循妙清真人所繪路線，師兄妹二人摸黑找到一座墓碑。

薛煴煴催動紫金釵頭鳳，照亮周圍三尺之內。

張重光望向墓碑銘刻的名字，將象牙席暫且安放在石基之上，他驀然發現右手掌中金光閃耀，須臾消散。

“師兄，歇會兒吧。”薛煴煴提議道。

半晌，張重光斜倚墓碑喘勻了氣，暗自思忖，果然不存在永動機，羅襪生塵幾乎不損耗靈力，但極為消耗體力。

師兄妹二人掘出六尺長，三尺寬的深坑，將妙清真人安葬在妙法道長墓碑旁，旋即，躬身虔誠三拜。

此刻，遮蔽下弦月的陰云漸漸飄散，月華如水。

張重光抬眼望著一排墓碑，若有所思。

薛煴煴的第六感告訴她，師兄又要冒壞水咯。

張重光走到臨近妙法道長墓地的墓碑旁，俯身盯著貢品瞧，倏忽起身。

“師妹啊，你說當年玉虛子卷走靈虛山大量秘籍，咱們身為靈虛山弟子，順走一點玉虛山弟子的貢品，過分么？”

“啊，啊？不……”

“嗯，不過分。”張重光打斷驚噫的薛煴煴，自問自答，解開包袱開始往里面裝貢品。也不多順，一座墓碑挑揀一塊，頃刻間包袱沉甸甸的。

張重光忽然生出一種“我順貢品養你啊”的蒼涼感與荒誕感。

在洞府內每天一頓，吃了七天貓食，考慮到山路難行，張重光不得已出此下策。

張重光背上包袱，開口道，“咱倆接下來去哪？”

薛煴煴沉思片刻，“嗯……趕赴三清山，或者聽開山祖師指示吧。”

不多時，張重光拾起指向東方的那只鞋，蹬上鞋后，對薛煴煴說道，“上來吧。”

薛煴煴緊貼著張重光后背，張重光施展羅襪生塵，一溜煙奔出玉虛山禁地后，二人一路向東，朝三清山而去。

……

“大王，大王，禍事啦！”

在密室內療傷的虎力忽聽得一陣急促的呼喊聲。

虎力不耐煩地睜開雙眼，一抖袖，懸停在它頭頂的邪祟塑像回到供桌上。

虎力鉆出密室，扭動虎頭狀機關，等墻壁完全合攏后，才上前拉開房門，但見虎精立在門前，抬手要砸門。

“火燒眉毛啦？”虎力頗為不滿地喝問。

“大王，禁地洞口周圍數十丈忽然起了一陣大霧，我來的路上越想越不對勁，怕是那倆修士趁機跑了。”虎精急忙稟報。

“跑了？！”虎力抬腿，一個窩心腳將虎精踹飛一丈遠。

虎精爬起來，跟在氣勢洶洶、往外走的虎力身旁，連忙解釋，“大王，我看那倆修士未必會向靜儀告發。”

“嗯？”

“前幾天玉虛山弟子照例去為洞里那位送吃食，期間未見那倆修士趁機求救。”

“哦？”虎力懵怔一瞬，心神不寧地奔赴禁地查驗。

可抵達洞口外，虎力裹足不前，七天前妙清真人那一指讓它心有余悸。

猶豫半個時辰，虎力鼓足勇氣來到仍處在氤氳大霧中、銅鏡般平滑的崖壁下，試圖查找蛛絲馬跡，可什么都沒發現。

……

玉虛山藏書閣。

返回玉虛山第二天起，明月仿佛在藏書閣扎根一般，一天中有半天功夫在書架上翻尋秘籍，卻未尋到有關抵御三災的任何記載。

“師姐，師父喚咱倆去大殿。”清揚款款走到她身前，低聲細語。

明月將一卷秘籍放回書架，嘆了口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