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敲響了一區(qū)303宿舍的門，為他打開門的是路明非。

卡塞爾學(xué)院的寒假剛結(jié)束，今天正是返校期的最后一天，楚子航?jīng)]有課。他每一天的日程都安排得滿滿的，此時卻推掉了整個上午的行程，只因路明非向他發(fā)出議事的邀請。

他不明白自己和路明非有什么可議的，但依然準(zhǔn)時赴約。

路明非的舍友不在，這似乎是一場密談。

“在我們的談話結(jié)束之前，這間宿舍將會處于諾瑪?shù)谋O(jiān)控范圍之外，她會從在所有電子設(shè)備上暫時離線。”路明非坐到桌前，給楚子航留出來位置。

楚子航心神一震，意識到路明非將要說的事涉及的東西不僅是密談，而且是絕密。

難道是和之前校董會派調(diào)查組來的事件有關(guān)？他面不改色地坐到路明非對面，桌上有倒好的紅茶，似乎是校長常喝的那個紅茶品種。

“師兄，你知道校董會調(diào)查過你嗎？”路明非直入正題。

果然不出楚子航所料，和校董會有關(guān)。需要回避諾瑪就說明了一點，涉及到的人在諾瑪?shù)臄?shù)據(jù)庫中擁有相當(dāng)高的權(quán)限，能夠調(diào)用諾瑪?shù)谋O(jiān)控數(shù)據(jù)。

“是關(guān)于我的任務(wù)執(zhí)行記錄嗎？”楚子航從來都是好學(xué)生，思維活躍，聽課時習(xí)慣思考老師的意圖，他知道自己執(zhí)行任務(wù)的過程有問題。

“是其中之一，卻不是我今天要說的。”路明非搖頭，“是關(guān)于五年前的那場臺風(fēng)。”

一瞬間，路明非清楚地感知到楚子航變得緊張起來，看來那件事給他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校董們對這件事很在意？”楚子航問。

“校董會只是覺得這件事有疑點，而且可能和你的血統(tǒng)以及暴力的行動風(fēng)格有關(guān)聯(lián)。”路明非說，“他們知道并不多。”

楚子航沉默不語，路明非的意思是他知道的比校董會多，只有跑得夠遠的人才有資格評價后來者的進度。

“師兄，我會把我知道的告訴你。”路明非直言，“我的目的是尋找龍王，希望能得到你的情報。”

“好。”楚子航神色認真地點頭。

他很快冷靜下來，并且在心里迅速進行評估，最后決定信任路明非。他對于校內(nèi)的暗流涌動有所察覺，而且通過一些蛛絲馬跡判斷出路明非、校長昂熱和執(zhí)行部部長施耐德是同一陣營。

施耐德教授不僅是他的導(dǎo)師，還幫他掩飾了許多任務(wù)報告里的問題。相比較于校董會，他更信任校長這一方。

“你知道尼伯龍根嗎？”路明非問。

“龍類用煉金術(shù)創(chuàng)造的煉金空間，在神話中的寓意是死人之國，傳說死人之國打開的那天，死者會向生者發(fā)起進攻。”楚子航像個好學(xué)生那樣，一絲不茍地回答。

“沒錯，但是有一點你并不清楚。”路明非指出其中不準(zhǔn)確的地方，“創(chuàng)造尼伯龍根的龍類的范圍僅限于初代種以上。”

這是他從蘇恩曦那里得來的信息，龍族的文明寄托于個體身上，能夠開創(chuàng)國度的存在無一不是高坐王座之上。

“也就是說，你進入的是尼伯龍根，而且遇見的是龍王。”

楚子航確實懷疑過那天雨夜所見的神話人物奧丁，也許是一位初代種的龍王，但他從未向別人提起過，因為那種偉力似乎已經(jīng)超出學(xué)院接觸過的龍類范疇，甚至可以說是神明。

“龍王......你在三峽和潘漢德爾見過嗎？”楚子航輕聲問。

“見過。”路明非肯定地回答。

楚子航有些許震驚，學(xué)院公布的官方信息中，只是將這兩個事件定義為疑似龍王蘇醒，現(xiàn)在他在路明非這個唯一親歷者口中，得到了肯定的答復(fù)。

他也見過！

“那你見到的龍王有沒有神話般的姿態(tài)？”楚子航問。

“沒有，他們更像是披著龍鱗的人形生物。”路明非回憶起康斯坦丁和諾頓的模樣，隨即反問，“你在那個尼伯龍根里究竟見到了什么？神話中的某個存在？”

“是的。”楚子航神色凝重，“我看到了北歐神話里的眾神之王，奧丁。”

“詳細說。”路明非本來以為楚子航是和他一樣遇見了某個人形龍王，現(xiàn)在卻聽到了更有趣的東西。

龍王們過于神秘，諾頓剛剛蘇醒就能逆轉(zhuǎn)時間以及跨越空間，卻和康斯坦丁的形態(tài)相同，屬于龍化的人形，這個奧丁聽起來像是龍王的另一種形態(tài)。

楚子航于是從那場臺風(fēng)和那個男人來接他放學(xué)說起，一直到他獨自開著邁巴赫從高架橋上逃離。他記得每一個細節(jié)，每天睡覺前回憶一遍這些事是他的功課，他會回想每個細節(jié)，直到確認自己沒有忘記什么。

“腦科學(xué)導(dǎo)論”的教員富山雅史說，人的記憶很靠不住，就像一塊容易被消磁的破硬盤。過去的事情就像是畫在沙地上的畫，時間流逝，沙被風(fēng)吹走，記憶模糊，最后化成茫茫的一片，再也無法分辨。富山雅史說這其實是人的自我保護功能，試想你能記住過去的每個細節(jié)，永志不忘，那么一生里最令你悲傷、疼痛、哀愁的畫面就會不斷地折磨你，你總也不能從過去的壞狀態(tài)里走出來。

可楚子航不想忘記，因為這個世界上，只有他還記著那個男人了。如果他也忘了，那個男人會像根本不曾存在過。

那個男人說過，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一件東西能證明他的存在，就是流著他一半血的楚子航。

路明非聽完后，覺得奧丁和他目前遇到的兩只龍王完全不一樣，奧丁有坐騎，有仆從，甚至還有傳說中用世界樹樹枝鑄造的Gungnir作為武器。

如果是人類從他身上拓印出奧丁這一形象，那他的存在比人類文明還要古老，他是什么時候蘇醒的？為什么守在那座小城的高架橋上？

“你父親有沒有提及奧丁想要的那個箱子里是什么？”路明非問。

“沒有。”楚子航說，“他不想我接觸龍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