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忠義很是無奈。
畢竟聲名累人。
唯一值得慶幸的一點,是他現(xiàn)在只在宗門墓地修煉,不用去管太多事。
所以煊赫的聲望,一時半會倒也不會對他的修煉生活有太大的影響。
他將師尊韓平的墓重新翻修了一遍。
順帶將那一百枚靈幣的袋子埋在了韓平的棺材上方。
祭拜了一番后,蕭忠義繼續(xù)修煉。
隨著他的聲名更顯,漸漸有弟子到宗門墓地辦事的時候,順便瞧瞧他在做什么。
更有不少想要效仿朱偲,請蕭忠義為師父或者長輩號喪的弟子,來宗門墓地拜訪蕭忠義。
可是他們發(fā)現(xiàn),蕭忠義居然每天都在認真打坐修煉,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擾。
著實讓眾人吃了一驚。
在宗門墓地這種毫無靈氣的地方,修煉毫無疑問是浪費時間。
大家都知道,蕭忠義當初為韓平出殯之時,就宣布只會在宗門墓地修煉。
為師尊盡孝,為宗門守靈。
可那只是說說而已。
他在宗門墓地守靈,就已經(jīng)相當于放棄了自己的修士生涯。
就算他不修煉,只是待在宗門墓地,別人依然會認為他是個言出必行的忠義之人。
所以,當見到他真的去做無謂的修煉,嚴格履行當初諾言時,太玄宗弟子們大為震撼。
畢竟,修煉太苦了。
“苦修”一詞,并非是修士們的無病呻吟。
修煉極其枯燥,需要集中精力,周而復始地做同樣的事情。且收效甚微,幾乎沒有長進。
對于大多數(shù)的修士來說,埋頭修煉一個月,到頭來也就增長不到一成實力。
疲憊而又漫長。
所以一般的弟子,都是閉關幾天,然后停止修煉幾日,緩解下疲憊的內(nèi)心。
而在看不到任何提升之時,這種苦修更是難熬。
仿佛將人拉入了永夜一般,只能帶來無窮無盡的絕望。
也正是因此,大多數(shù)弟子在煅體境初期突破到煅體境中期的關卡時,寧愿去冒險做宗門的突破任務獲取丹藥,也不愿枯坐練功房中慢慢突破。
可是蕭忠義不一樣。
在眾人的眼中,他日復一日修煉,仍舊只是初入煅體境一重的修為。
固執(zhí)如頑石。
移山填海,尚有窮盡之時。
蕭忠義在宗門墓地突破煅體境二重,絕無成功之日。
即便如此,他還是信守自己當初的承諾,默默修煉。
一個人承受修煉帶來的苦。
此舉引起了太玄宗弟子們廣泛討論。
許多弟子甚至慕名而來,到宗門墓地既不為喪事,也不為祭拜,而是專程看他修煉。
他們反復觀察,確認蕭忠義真的是入定修煉,絕非裝裝樣子。
眾人對此的討論愈發(fā)熱烈。
有人罵他蠢笨無比,也有人夸他大智若愚。
有人說他是個沽名釣譽的小人,也有人將他視為參透生死的君子。
有人對他嘲笑不斷,也有人學他在墓地打坐修煉。
有人認為他帶壞了宗門修煉風氣,也有人認為他是太玄宗的正道脊梁。
眾說紛紜。
在宗門墓地的蕭忠義,已然成為了太玄宗的一面鏡子。
每個人都能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蕭忠義不理會這些議論。
即便他只是個少年,卻不動如山。
別人的話語,從他的左耳入,又從他的右耳出。
仿佛大家討論的事情,與他無關。
因為他已摒棄雜念,心無旁騖地入定修煉。
他正在嘗試磨平煅體境中期到煅體境后期的關卡。
早在兩個月前,他就已經(jīng)修煉到了煅體境六重大圓滿。
在服用了數(shù)枚劉開江送給他的開脈丹后,便開始修煉嘗試突破。
事情并不順利。
煅體境中期到后期的關卡,遠比煅體境初期到中期的關卡更難磨平。
兩個月過去,一點突破的跡象都沒有。他還不知道這樣的時間還要持續(xù)多久。
他停止了晝夜不休的運功修煉。
太難熬了。
《玄水訣》上限太低,進展太慢,他難以繼續(xù)忍受如此枯燥的事情。
見到蕭忠義停下修煉,其他弟子更加驚奇。
他終于停下來了。
可是他接下來要做什么?
支持他的人,與反對他的人,一起屏氣凝神,觀察著他。
蕭忠義掃了眼周圍的目光。
宗門墓地,居然成了整個太玄宗最熱鬧的地方。
荒唐。
但與他無關。
畢竟他除了修煉什么都沒做。
蕭忠義覺得自己需要找點樂子,撫平苦修留下的心靈創(chuàng)傷。
于是,他拿起了劉開江留下的那本《太玄宗宗門規(guī)矩》翻看起來。
眾弟子看到蕭忠義停下修煉后,居然津津有味地翻閱枯燥無比的宗門規(guī)矩,又是一陣啞然。
可是,沒經(jīng)歷過長期苦修的他們并不曉得。
無盡的黑暗之中,往往只需要一絲光明就能照亮希望。
長期的苦修后,即便是最呆板的宗門規(guī)矩,也能讓人耐心品讀。
蕭忠義一言不發(fā),認真讀了三天《太玄宗宗門規(guī)矩》。
最后得出結論:宗門規(guī)矩,確實值得鉆研。
他從中看出了殺人刀,讀出了保命技。
三天過后,他將宗門規(guī)矩合上,重新放在一旁。
這一本宗門規(guī)矩數(shù)百條,只讀三天是遠遠不夠掌握其中精髓。
但他認為是時候停下了。
因為他感到自己被苦修消耗枯竭的精力,再次充沛起來。
可以繼續(xù)修煉了。
他再次入定,運轉《玄水訣》。
這種持續(xù)打坐修煉、閑時翻看宗門規(guī)矩的日子,又過了五個多月。
一日,他再睜開眼時,激動地渾身發(fā)顫。
終于!
終于突破到煅體境后期!
蕭忠義想要仰天長嘯,釋放八個月來苦修的憤懣。
但是又怕驚擾眾人。
他掃了一眼。
卻發(fā)現(xiàn)之前在宗門墓地之中圍坐的眾人,不知何時已經(jīng)沒了蹤影。
贊美他與嘲諷他的人,全都消失。
回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蕭忠義愣了片刻:“這才五個月,就都走了么?我還以為他們會繼續(xù)陪我在這里坐著。”
后又想了想,輕輕一嘆:“倒也是理所應當。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忙。新鮮勁過去后,誰還會浪費許多時間去關注旁人?”
他低下頭,看到身前多了兩個包裹。
打開看了下。
一個是劉開江送給他的基本法術書籍,以及一瓶辟谷丹。
另一個是關平送給他的一封信,信中表達了對他的敬佩之意。同樣,也留下了一瓶辟谷丹。
兩個包裹都是嶄新。
不是因為他們剛走,而是因為他們常來。
“剛剛的話,是我說錯了。”
蕭忠義看著包裹,放聲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