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五人，陳衣騎馬，沙僧牽馬，八戒挑擔，悟空引路。自別了流沙河，大道向西，一路青山綠水，野草閑花，悠哉自在。

陳衣時而與眾徒弟講經，時而參禪，時而幾人又交流些神通法術，時而又觀些落葉飛花，不覺已值九秋時節。

陳衣不禁有些感慨：“當年也是這般楓葉滿山，荷殘菊黃。我才剛出了長安城，在法門寺與五百僧眾，燈下促膝長談。”

悟空道：“師父，你們這許多人都談些什么佛法？”

陳衣道：“不過西天取經路難，眾師兄怕我命歸異鄉，擔心，多聊了些時辰而已。”

八戒道：“嗨！師父那身子骨硬朗得很，若不是師父慈悲，恐怕命歸的是那些妖怪。你說是不，沙師弟？”

沙僧牽著馬，本埋頭前行，被二師兄這么一點，抬起頭來，唯唯諾諾點了點頭稱是。

悟空笑道：“沙師弟，你莫要怕，那九個骷髏頭的事，師父也沒說什么，一切都是緣法，都是緣法。”

沙僧吞吐道：“大師兄，你，你知道啦？”

八戒道：“這傻子都看出來了，你這有啥不好意思說的。”

沙僧瞟了眼鞍上的陳衣道：“那是師父他老人家不計較，我心有愧。”

陳衣輕咳兩聲：“咳，若是世俗中人，我前兩年也才行弱冠之禮，怎的就成老人家了。這里年紀最大的，還是老沙吧！莫把我叫老了。”

正聊著，頭頂傳來“噶——噶——”的叫聲，眾人抬頭，一行大雁橫過，日頭漸落，天色將晚。

陳衣道：“徒弟，天色又晚，卻往哪里安歇？”

悟空道：“師父說話差了。出家人餐風宿水，臥月眠霜，隨處是家。又問哪里安歇，何也？”

陳衣道：“倒是為師心不在焉。”

八戒挑著擔道：“哥啊，你只知道你走路輕省，哪里管別人累贅？自過了流沙河，這一向爬山過嶺，身挑著重擔，老大難挨也！須是尋個人家，一則化些茶飯，二則養養精神，才是個道理。”

悟空道：“呆子，你這般言語，似有抱怨之心。還像在高老莊，倚懶不求福的自在，恐不能也。既是秉正沙門，須是要吃辛受苦，才做得徒弟哩。”

八戒道：“哥哥，你看這擔行李多重？”

悟空道：“兄弟，自從有了你和沙僧，我又不曾挑著，哪知多重？”

八戒朝師父告狀道：“師父，你看，你看。自從上次你讓我修三昧真火后，這大師兄就讓我挑行李，說是耗我些體力，也不知往里變了幾千斤重的石頭，挑起忒費力。如今倒是推得一干二凈。”

陳衣問道：“八戒，悟空也是為你好。對了，你這三昧真火練得如何呢？”

八戒放下擔子，給陳衣表演了一番。他醞釀片刻，終是從嘴里吐了一團半丈遠的三昧真火出來，甚是得意。

陳衣道：“倒是還不錯，就是不知道行不行。”

八戒不滿道：“師父，我怎么覺得你這不是在夸我哩？”

陳衣道：“你繼續練，加緊練，隨時隨地都練練，一刻都不要停。”不然，就要被吊起來戲耍了。

陳衣自從上次流沙河九蟬歸一后，不止那九世，連異世的記憶也清晰了許多，小時候看的西游記的情節也都歷歷在目。這怕是要到四圣試禪心了。

就八戒目前的定力來說，怕是不好過關呢！

只是陳衣不明白，為什么這四圣要來這一出，是怕他們過不了蜘蛛精？過不了女兒國？還是過不了金毛白鼻鼠？抑或是玉兔精？又或是那杏妖？

“阿彌陀佛！”陳衣嘆道，沒成想，女妖精還有點多哩。

八戒道：“師父，你嘆什么氣？”

陳衣道：“八戒，你還記得《般若心經》里所言么？”

“全都記得，師父你說的是哪句？”

陳衣道：“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八戒賊兮兮笑道：“師父，你這怕我戒不了色啊!”

沙僧捂嘴偷笑，悟空一拳敲在八戒頭上，陳衣無奈搖頭嘆氣。

八戒捂頭道：“哥哥，你打我做甚？”

悟空道：“你這呆子，此色非彼色，你想什么呢？”

八戒道：“那女色也是色相哩！”

陳衣對悟空道：“八戒倒也沒說錯，我確實是怕他戒不了色，這才讓他參悟這句的。”

說罷，他環顧四周，路邊有蔥蔥古樹，地上有壘壘小石。

他撿起一石塊，捏成齏粉，放到八戒面前，使了風一吹，便飄散無蹤。

又揀了片落葉，掌心出火，燒成灰燼，也使了風一吹，又是飄散無蹤。

八戒和沙僧看得出神，不知師父何意。

陳衣道：“若是不明《心經》之意，且看我剛才所做，那石塊和落葉本是不同，但最終皆是化為微塵。你且將眼前美女也做如此觀想，將她碎為微塵，不過與這石塊和落葉無異。”

八戒道：“師父，那美艷女子，你怎下得去手碎了她！”

悟空又打了八戒一頭道：“你這夯貨，師父只讓你觀想，又不是讓你真去筑那釘耙。”

陳衣用天眼通看了看正前方，遠遠山崖處，突地現了一座奢華人家，慶云籠罩。

這說曹操，曹操就到。

不知這臨時抱佛腳，給八戒練一練，能否過得了這關？

陳衣表情嚴肅道：“八戒，你若今日夕陽落山前練不好這一觀想，那咱們就在此地安歇。天為被，地為席，星月為燈，倒也別有一番禪意。”

八戒擺手道：“別別別，我練練還不行么？如何練哩？”

悟空眨眨眼，叫了聲：“變！”

孫翠蘭再現。

八戒先是眼前一亮，后又傷感起來，知道是猴子變幻的，卻也真不了了。

陳衣只得使出最后手段，斷了八戒的晚齋，又畫了幅翠蘭的畫像，讓他觀想微塵，這才勉強讓八戒過了關。

此時天色已暗，天上無月，繁星點點。

眾人前行，遠遠見山崖處有燈光，近前瞧，那人家，門前翠柏配野菊，橋畔幽蘭映水丹。粉泥墻壁，磚砌圍圜。望里處，燈火通明，馨香四溢，女子嬌笑如銀鈴，惹人心自醉。

陳衣道：“徒弟啊，這有座莊院，正好借宿去。”菩薩設的地兒，躲是躲不過的。

悟空聞言，急抬頭舉目而看，這半空中，瑞靄遮盈，不知又是哪個佛仙點化，他又不敢泄露天機，只道：“好！好！好！我們借宿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