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一位龍頭人身、珠冠錦袍的龍王從漩渦中飛出，落在陳衣身邊。

那龍頭人打量陳衣道：“像，實在是像！”說完，又圍著陳衣轉了一圈。

突然從水里冒出個妖怪，陳衣被瞅得莫名其妙。

雖無惡意，但不知對方來歷，他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是將手靠近后背，若有異動，他好直接抽出降魔杵來。

“你是個什么妖怪？”陳衣防備道。

龍頭人捋著赤紅胡須，威風笑道：“本王乃洪江龍王，管轄洪江一帶水域，可不是什么妖怪。”說完還不忘伸手，想要撫那金剛降魔杵。

陳衣側身后退半步：“洪江龍王？”

龍王得意道：“自然。”

“阿彌陀佛，原來是龍王，失禮。”陳衣合十道。

龍王本是在江中瞥見那降魔杵金光閃閃，以為是什么菩薩臨江，怕怠慢了西方佛國圣人，這才上來查看。結果上來見是一凡僧，便也松了口氣。不過一介凡僧，怎有菩薩法器？難道……

陳衣見龍王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降魔杵，輕咳兩聲，龍王這才將視線移開。

“我乃金山寺沙彌玄奘，此杵是我師法明長老賜的寺門法寶。”陳衣也不避諱，報了名號，金山寺頗大，香火旺盛，又有法明老和尚坐鎮，任那龍王也不敢造次。

果然，洪江龍王一聽是金山寺，便收了貪傲習氣，朝陳衣合十道：“原來是法明長老的愛徒，失敬，失敬。不知小師父來此地是有何事？”

陳衣問道：“我想請問，龍王守江，職責為何？”

龍王一聽，心里有些不愉快，但還是回答了陳衣：“我龍族奉玉帝之命，鎮守四海江河，調配水域，興云布雨。”

“原來如此，若有人橫死江中，你們可是不管？”陳衣追問道。

龍王負手奚笑道：“你這不是說笑嗎？人壽自是天定，橫死鳴冤去那城隍地府告去，本王哪里管得了。”

“那若是你江中的妖物禍害了人，你可管得？”

龍王一聽，心里一咯噔，重新審視眼前這個小和尚。

“可管得？！”陳衣又強調了一遍。

“自然，是要管的。”何止要管，怕若是有人上報天庭，還要告他一個失職之罪。

龍王欲言又止試探道：“小師父為何要問這個？是江州龍王……”

“未曾見過江州龍王，倒是見過兩個從你這里出逃的妖怪。”陳衣說完，下了渡口，朝西北走去。

龍王大驚，化了身形，變作一員外郎，緊隨其側：“圣僧要往何處去？老龍可助您。還有您說的我這里逃出的妖怪是怎么回事？”

陳衣謙虛道：“我就一小沙彌，可擔不起圣僧之名。”

他又指了指腳下：“你可還記得十八年前，就在此處，你所管轄范圍內，有一陳姓朝廷官員被害？妻子被人強奪！”

龍王松了口氣道：“圣僧說的是陳光蕊？”若是陳都領，那倒是好辦了。

陳衣一聽陳父名字，停下了腳步，悲憤涌上心頭：“那是我在這世生父。所以，此事你是知曉的？”

這世？龍王歪頭思索，以為陳衣是個什么歷劫佛子，記得三世之事，故意化作了小沙彌模樣。俗稱，低調。

龍王點頭道：“如此說來，您可是陳都領的遺腹子？怪不得長得如此相似。”

“都領？”

“不錯。”

龍王將前因后果講與陳衣聽。

原來，當年陳光蕊在洪州時，曾放生過一條受傷的金色鯉魚，那便是洪江的龍王。后來陳在渡口被劉洪殺害，大概是冤氣深沉，便沉尸江中，被巡邏的夜叉發現了。

陳光蕊死后，魂魄去了城隍廟中，差點兒入了地府，幸得洪江龍王為報救命之恩，便寫了牒文一道差人投去了洪州城隍、土地處，及時要回了陳光蕊的魂魄，又用定顏珠定住陳的尸身，以保不腐，日后好還魂報仇。

如今陳魂在洪江水晶宮中做了個都領。

陳衣凝眉：“既是報恩要回了魂魄，為何不直接將我父還魂，你助我父去擒了那劉洪，交與官府，幫我父報仇，也不至于我成了孤兒，我母被強占了去。”

龍王不料陳衣不領救父之情，反而還責怪他辦事不利。他長袖一甩，也不想再做解釋，鼻中喘出憤憤怒氣，奈何忌憚陳衣，不敢發作。

陳衣早在經書中看過關于龍的品性，經中言，龍本牲畜，好色貪淫，嗔心頗重，喜阿諛奉承，所以無法脫離畜生道。不過卻護持正教，有恩必報，常施善業，因此有大功德，也就成了水族中的統領。

陳衣朝他作了半揖道：“小僧本該謝你救父之恩，但殺我父之兇手，卻是你江中之物，你可還記得十八年前你這里有一條黑斑水蛇逃走？”

此話一出，龍王臉色瞬變，陳衣便知法明老和尚說的沒錯，果真是這洪江的水妖。

“這......”

“龍王有話不妨直說，我也不為難你，我不過一凡僧，天上地下有些什么規矩，我可管不了，也不會去說，只希望龍王能助我報仇。”

陳衣這招還真能唬住龍王，龍王這才把當年事實相告。

原來那劉洪是洪江龍宮的都領，姓柳名玄，十八年前，想做這洪江之主，便與洪州地界的虎妖李虎用計偷襲毒傷了龍王。

龍王失了法力化為金鯉逃走，不料被岸上漁人打撈，這才被陳光蕊所救。龍王脫了困，遂尋了城隍土地相助，殺回了水晶宮，只是兩妖沒被擒住，逃了。

柳玄被水族通緝，李虎則被土地通緝，卻沒想到，他們竟然去了不遠的江州，還做了江州州主。而陳父在水晶宮的都領位置，竟然就是柳玄的。

劉洪，洪之柳也。

這真是個笑話。

洪江龍王也覺得是個笑話，小小一條黑蛇還未化蛟，怎的有這本事能將他打傷，實在有些丟人。

而那劉洪在做了江州州主后，竟然江州的土地城隍不管，江州龍王也不管，除非他能隱匿自己的氣息，要不然就是那江州的龍王和土地都被他收買，或是已被他害了，連魂魄都被拘著無法向閻王鳴冤。

洪江龍王自知此事非同小可，如今也只能想到將功補過的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