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月高懸，但月光卻并不皎潔明亮，如鉤彎月上幾點如墨陰云如影隨形，似是附骨之疽，一直牢牢附著在銀月之下。
夜風輕撫，風中還帶著些海邊特有的咸澀。
“要下雨了！”
紅色的豐田轎車停在荒涼的海岸邊，車內駕駛位上的清瘦男子拍了拍落在腿上的煙灰，轉目看了眼窗外陰沉的天色，心中忍不住感慨。
旁側副位的光頭男子一面抬卷雙手袖子，一面開口道：“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阿狗，文哥，別浪費時間，抓緊下車干活！”
“廖哥，這種粗活讓我和阿文這個南灣仔干就好，沒有鐵桶灌漿，后備箱里的大圈仔臉還要砸花，廖哥你可是大人物，下車小心濺你一身血。”
駕駛位上的清瘦男子阿狗笑聲勸阻，話語也不知是嘲諷，還是在恭維。
同時阿狗踹開車門，扭了扭咯咯直響的脖子，上身的灰色皮夾克脫下，隨手扔進車內。
還未下車的光頭男子皺眉看著一旁被腳踹開的車門，臉上表情陰鷙，他回眸看了一眼后座上的魁梧男人，魁梧男人微微點了點頭。
“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身上濺血也要一起濺，我身上干凈不叫干凈，兄弟們身上都干凈才叫干凈！做兄弟，就要同生死，共富貴。”廖哥深吐了口濁氣，笑著應和一句。
“廖哥真是義氣！”清瘦男子嘿嘿笑贊，海風陰涼，吹拂的他身子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好冷的天！”
阿狗抖了抖身子，腕上大金表摘下塞進兜里，一腳踹起塊腳下沙石，忍不住開口催聲道：“阿文，快點下車，沒想到你的屁股還挺沉，趕緊跟我一塊把人送進海里！”
車內的魁梧男子沒有應聲，他抬目看了眼前座的光頭廖哥，兩人一左一右，同時開門下車。
光頭廖哥手中拿著一盒駱駝煙，自車子前側繞到另一旁的清瘦男子身邊，抬手遞過去一根煙，“阿狗，食支煙。”
身材清瘦的阿狗身子被海岸的涼風吹得身心發寒，擺手拒絕掉送到口邊的香煙，有些不耐的躁聲道：“廖哥，煙等會兒再食，先把被南灣仔打死的大圈仔送下海再說！”
“阿狗，沒想到你還是個急性子，那咱們就趕緊送他上路！”光頭廖哥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低嘆，垂頭默默點燃口中叼著的那支駱駝煙。
“好嘞，廖哥！”
身材清瘦的阿狗又抖了抖發寒的身子，左右扭著脖子快步來到車后位置，此時早早來到車后尾的魁梧男子雙手抱胸，昂首看著海岸陰沉的天色，臉上神情漠然。
“該死的撲街，挨了一頓踢還敢扮酷，真是欠打！”
阿狗心中暗罵不止，舌頭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笑聲招呼道：“阿文你也別太生氣，狗哥我向來對事不對人，之前是狗哥我打你打得過火，不過為了綁那條大水魚，狗哥我現在近百萬的銀紙都已經扔了出去，廖哥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幫躲起來的大圈仔！”
“我現在就是個十足的冤大頭，那群沒良心的大圈仔干活前安家費都是我出的，沒想到他們現在竟然連屁都不放一個就帶著水魚跑了，這些大圈仔真是無義氣！”
“阿文，你要是還生氣，要不你現在就打回來，狗哥我絕對不還手！”
魁梧男子沒有應聲，只是轉頭看向它處。
“阿文你也是在南灣角頭大仔身邊混的，南灣的兄弟就這么小氣？做兄弟哪有舌頭不碰牙，男人就要拿得起放得下，我知道阿文你喜歡那些身材胖胖的肥嬤嬤，等回去我就給你找十幾個身材火辣的肥嬤嬤，讓阿文你一夜壓個痛快……”
阿狗臉上含笑，一面說著，一面湊到魁梧男子身邊，抬手輕輕拍了拍魁梧男子粗壯的手臂。
鼻青臉腫的魁梧男子抬目看了眼不遠處低頭抽煙的光頭廖哥，臉上強擠出一抹難看的笑容，悶悶道：“只有身子胖胖不行，我要大咪肥嬤嬤！”
“好好好，肥嬤嬤哪有咪小的，我一定給你找幾個籃球一樣大的肥嬤嬤，讓你在肥嬤嬤身上大展雄風，泄到腿軟……”
阿狗大笑著應下這個荒唐的承諾，轉身抬起身旁紅色豐田的后備箱門。
狗屎的南灣爛仔，口味真是特殊！
阿狗心中吐槽，垂目對著后備箱內一動不動的精壯男人雙手合十，虛手空拜了幾下。
作為江湖人，他不怕死人，現在的虛拜就和他平日里拜關公一樣，有也罷，無有也罷。
求得只是一個心安！
而就在阿狗雙手合十虛拜的同時，身后一直神情漠然的魁梧男人眸光突然一狠，原本抱在胸前的雙手舒開，一根銀白色的鋼絲繩突然在手中舒開。
“阿文，和我一塊搬，干……”
阿狗回身正要呼喚身后的魁梧男子一起來搬尸，但還不等他話語說全，一根細滑的鋼絲繩便猛然套在了他的頭上。
“甘霖娘，林北讓你這條死狗狠狠踹了一頓，你用幾個大咪雞頭妹就想贖罪，你當林北是沒見過女人……”
魁梧男子手中鋼絲繩快速在阿狗的脖頸牢牢套了一圈，身子下壓，雙手不停加力拉緊。
“嗬……”
被鋼絲繩突然襲擊的阿狗根本沒有防備，窒息困境之下，他的雙手瘋狂在脖頸處撓動，掙扎想要求活。
同時用足全身氣力，側臉向著一旁抽煙的光頭廖哥發出急切的求救信號。
“阿狗，別看我，要怪就怪你的嘴把不住風，要發財這種事是不能隨便說給別人聽的。”
“君不密失臣，臣不密失身，阿狗你不怕去蹲苦窯，可文哥還有那些做事的大圈仔都很害怕被你害得去蹲苦窯，沒辦法，不能因為你一個人害得我們所有人都背風險。”
光頭廖哥手中夾著煙緩步走到車尾，口中一口淡煙吐在雙目和臉色越發漲紅的阿狗臉上，嘆聲道：“等事成之后，阿狗你那份我會替你換成冥紙燒給你，放心去，我們在地上富貴，你在下面富貴，大家一起富貴……”
光頭廖哥的聲音并不冷厲，可這幾句低沉惋惜的話語入耳，卻讓內心原本還存著活下去希望的阿狗精神瞬間崩潰。
漲紅的雙目也瞬間被無邊的憤恨和不甘填滿。
他身子奮力掙扎，雙手張開好似雞爪，瘋狂向后抓撓，同時雙腳也瘋狂在地上前后撓動，只是轉瞬時間，地上便被阿狗的雙腳刨出兩個淺坑。
“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