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曹家犯事，遭到處罰時也是流放涼州。

而如今只有曹遠滿一人流放至幽州勞役，此番倒加重了刑法。

賀弘啟想了想，想來這里面應該有他的功勞。

要不是他破了貪污案，發現曹遠滿在其中也是有占一份的，他就不會被發配勞役了。

再說回涼州。

那涼州地屬荒涼。

按曹錦繡后來的話來說，就是那地方不是人待的，就連井里打上來的水都是咸澀的，喝上幾口臉都腫了。

但這其中其實有為了嫁入賀家向賀弘文賣慘的嫌疑。

因為據賀弘啟所知，涼州盛產各種糧食作物，尤其適合種植水稻、麥子，一年到頭不用為可能發生的旱災、水災而擔憂。

還不至于那樣的荒涼。

只是人跡確實稀少，對于曹錦繡，曹姨媽這幫從小錦衣玉食的人來說，確實可以說是從天堂掉到了地獄。

本來若是曹家流放涼州節儉一些，倒也就沒有后來的事了。

在原時間線里，曹家被流放治好，賀弘文的母親其實私下給了他們一家不少盤纏。

只是曹家壞就壞在這兩公婆的手上。

曹遠滿壞到極致，勾結管事欺壓良民，是此事的禍源。

曹姨媽則是沒有那持家的本事，還放不下身段，以為自己還在過著此前大手大腳的生活，那么多盤纏，不到多久就全數花完了。

最后才開始賣女糊口，把家中三個庶出的女兒先后拉去給人做妾，得了一筆又一筆的銀錢。

然后沒辦法才輪到曹錦繡，曹錦繡嫁的在她們當中還算好的，丈夫是個駐守涼州衛所的千戶，這在涼州當地也算個不大不小的職位了。

只是后來倒了大霉，遇見個心狠手辣的正妻，給她灌了紅花湯，以至于讓她徹底失去生育能力，淪為沒有生育能力的賤妾，下等中的下等。

這一點確實可憐。

徐長瑞見賀弘啟沒有回話，繼續試探性地問道：“莫非弘啟兄你真的要親自去抄家？”

此前徐長瑞那么一問，其實是算是一種試探。

抓曹遠滿他可以理解，甚至非常佩服賀弘啟能夠為民伸冤，但如若是親自去抄家，性質就不同了。

那就是無情了。

他甚至會認為賀弘啟是出于某種政治目的而這樣做。

而且他知道太過狠厲之人，實在是難以追隨。

賀弘啟早就看出了徐長瑞心中所想，他知道別看徐長瑞是個武將，講話很是直接，但實際上，他心思極為細膩。

這跟他出身勇毅侯府有關，武將但又落魄。

賀弘啟想了想，裝作考慮良久的樣子，向徐長瑞問道：“長瑞兄，你在涼州是否有交好的良友。”

徐長瑞大吃一驚，他一下子就猜到賀弘啟所想，問道：“弘啟兄弟，你莫非是想要救濟曹家。”

心想這也大可不必吧....

賀弘啟搖了搖頭，說道：

“曹家？我那個姨母生性狠毒，那曹遠滿每娶一個妾室便會被她折騰得不成人樣，此前曹家富貴時，對待我那些庶出的表姐表妹就十分苛刻，一點不如意便隨意打罵，恐怕到了涼州，不出多時，便會把她們全部發賣出去。”

賀弘啟不打算救濟曹錦繡，曹家得意富貴之時，她便是既得利益者，要說可憐，那些小梁山的孤兒寡母才是真的可憐。

而且自己要是真救濟她了，以曹家的調性，不免又開始像牛皮糖似的纏上來。

若是真要救，他也只會救她那些庶姐庶妹。

以賀弘啟的了解，他們的親娘都是被逼到曹家做妾。

基本上所有的庶姐庶妹過著的都是康兆兒那般的生活，母親的命被捏在手上，整個人就像是個任人拿捏的面團。

比主角明蘭還要慘上數倍不止。

徐長瑞陷入了沉默，他是嫡子，從小也見識過嫡庶之分的厲害，但他還是不知道賀弘啟到底是個什么意思，這才問道：

“那弘啟兄弟是何意？”

賀弘啟緩緩道出：“長瑞兄若是有良友想要娶妾室或是丫鬟，或許可以考慮一下我那幾個庶出的表姐表妹。”

因為他知道以曹姨媽的脾性，賣了她們也不會賣個好人家。

從原來的時間線就能看出來，將她們扔到涼州之后，只帶了曹錦繡這個嫡女回了汴京，絲毫沒有在意他們的死活。

他這么做也算是給他這幾個那些庶出的表姐表妹的后半生謀條生路，尋個好人家。

所以他剛剛問徐長瑞時才說是良友。

這是賀弘啟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他就當是救下幾個命苦的明蘭吧。

而且有個最重要的原因，他知道自己如果太過無情，身邊的心腹也不會對自己掏心掏肺。

此次小梁山之行，他便知道徐長瑞的人品和實力都是俱佳的。

能共情底下的百姓，人剛正不阿。

聽命令，武藝佳，殺伐果斷，能很好的調動身邊的侍衛。

整體來說是一名不可多得的人才。

賀弘啟往后還要借助他的力量去過皇帝給自己留下一關又一關的難題。

乃至最后去攻打燕云十六州。

他也知道徐長瑞此番詢問也是給他的最后一個題目，看看自己值不值得他跟隨。

自己當然會把握住這個人心。

果不其然，徐長瑞點了點頭，他明白了賀弘啟的意思，心下對賀弘啟的做法也感到贊同。

雖說這些都是命，她們這些庶出的女兒出生后本就沒得選，她們的父親該死，但不代表她們就該死。

他確實在涼州也有些人脈，直接答應了下來。

一時間對賀弘啟又有了不一樣的看法，此前對曹家大義滅親是為民伸冤。

但此次為他那幾個庶出的表姐表妹謀條生路，可見他真是個有情有義的漢子。

鐵面和柔情并存，法情兩得，是個君子。

又想到自己剛剛對賀弘啟的試探，徐長瑞一時之間感到羞愧萬分。

別人以真心待我，自己倒試探起來了。

沒等徐長瑞說話，賀弘啟補充道：“長瑞兄弟，莫要以我的名義。”

徐長瑞哪能不知道賀弘啟的意思，拱了拱手說道：“明白，明白。”

然后夸贊道：“弘啟兄高義。”

做了好事，還不留名。

經此一舉，此刻徐長瑞徹底認上了賀弘啟。

確實是一個值得追隨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