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弘啟可不敢托大，恭恭敬敬地回道：

“陛下和娘娘折煞草民了，草民行醫救人，本是天職，這些都是草民應該做的?！?

居功不能自傲，哪朝哪代的皇帝都喜歡謙卑之人。

沒辦法，儒家之道深深印在古人的心里。

果不其然，聽完此話，皇帝笑容可掬，與賀弘啟拉起了家常：“朕聽聞你是賀從為的孫子，你祖父在朝為官時勤勤懇懇，從無告假一日，如今快已到告老還鄉的年紀了。”

賀從為，趙鎮是有印象的。

進士出身，加冠之后，便娶了張家的嫡女。

那張家他記得倒是個醫官世家，今夜來了的太醫便有他家的子嗣。

趙鎮看了看賀弘啟，頓時恍然大悟。

如此一來，這孩子的醫術想必是從自家祖母和祖母娘家習來的。

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只是趙鎮還是有一事不明。

雖說賀老太太的娘家是醫官世家。

但賀家祖上可是清流，他家的曾老太爺在前朝頗為有名。

如今他這年歲，科考自是最好的出路，怎么會學醫呢。

想到這，趙鎮提問道：“我記得你祖上是清流人家，朕考你幾道如何？”

賀弘啟拱手，低了低頭，說道：“若是答不中，請陛下恕罪?！?

趙鎮先是簡單地問了幾道四書中的內容，不算偏門，賀弘啟對此對答如流。

而后見難不倒賀弘啟，趙鎮又提高了些難度，問了幾道五經當中的刁鉆題目。

剛開始趙鎮也沒抱太大的希望，畢竟這些題目自是科考要題之一，很難答好。

誰知賀弘啟也能答得上來，雖說有些題答得有些稚嫩，但還算過關。

只是辭藻方面用詞有些樸素，但罕見的是詩詞方面確實極好。

趙鎮此時倒是有些吃驚了，他原以為賀弘啟只是醫術高明，沒料到學識方面也有如此才華。

趙鎮不知道的是此時的賀弘啟歷經三世，第一世的現代生活給他帶來眼界和先知，第二世在凡間時，他也是寒窗苦讀十年，參加科考中過榜的，自是不差。

更別說詩詞，作為一個唐詩三百首倒背如流的穿越者，抄幾首的把戲他早就在第二世時已經玩過很多遍了。

如今只是不想在賣弄了。

而趙鎮更加不解了：“你學識出眾，如今可有參加科考？”

賀弘啟聽罷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慚愧慚愧，年少時祖母常教導我要勤學苦讀，只是父親早逝，母親病弱，我實在靜不下心苦讀，這才跟著張家兄弟學了醫養家糊口，如今家弟弘文勤學苦讀，望有朝一日能為陛下效力?！?

“原是如此??！”

趙鎮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們這一房衰落至此，家中的頂梁柱早早去世，母親又病弱，作為長子只能出來操持家事，想必也是為了母親這才學的醫。

如若不是，趙鎮覺得以賀弘啟如今的學識，定能金榜題名，直入仕途。

趙鎮愛才之心有之，心中暗暗感嘆可惜。

或是因為此前皇子的事，為人父母，一旁傾聽的皇后頓時有些共情代入，感慨道：“你是個好孩子啊！就是可惜你了，孩子，你家母親如今身體如何？”

“多謝娘娘關心，如今已好上不少，過幾月想必便能出門賞燈了?！?

“過些時間，讓她進宮來見見本宮?！?

“多謝娘娘?！?

賀弘啟拜謝，隨后起身對著顧偃開感激地笑了笑，對著趙鎮說道：

“陛下，今夜之事還是多虧了顧侯救駕，我這才能進宮救下皇子，才能積下如此功德?！?

皇帝點了點頭，此時心中對這個年輕人已經頗有好感。

為人長得俊朗帥氣，才華斐然。

難能可貴的是還有一顆孝心。

如此至純至孝，立功之時還不忘給長輩攬功，可見義氣斐然，有情有義，是一個極好的好苗子。

趙鎮心中暗暗將賀弘啟記了下來，此人日后或許能成為裕兒的左膀右臂。

至于顧偃開，正如賀弘啟所說，顧偃開也確實該賞。

太子病重一事在朝中大部分人臣看來是一個極為燙手的山芋。

如若真的參與其中，一個不小心便是滿門的禍事。

顧偃開能夠冒著風險，親自進宮奏表上薦賀弘啟，足以見得他是個純臣。

今夜若不是他作保賀弘啟，還在關鍵時刻帶人去賀家召見賀弘啟，而且后者幸而是真的醫術高明，否則裕兒早就不在人世了。

兩人都皆有大功！

“為陛下解憂是臣等的職責，太子乃國之儲君，臣自當攪盡心血將其治好?！?

顧偃開見賀弘啟為自己攬功，心中早已感激地無以復加，若不是他倆年歲相差過大，他都想與賀弘啟結拜為兄弟。

一個為國為君，一個醫者仁心，把他這個皇帝說得是開懷大笑。

今日裕兒遭逢大禍，最后轉危為安，還意外收獲兩名大才能將。

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趙鎮心情大好，大笑道：“好！好！說得好！”

“兩人都該賞?！?

“來人，陳深。”

陳深在不遠處候著，將今夜之事全部聽了個遍，在皇帝身邊呆了數十年，他怎么能不知的皇帝心思。

回想起剛剛與賀弘啟見面時，他看走了眼，態度不冷不熱。

聽到皇帝喚自己，心中十分地懊悔，但面上還是那副殷勤模樣，立馬上前候命。

“擬旨！”

陳深趕忙拿來文房四寶，聽趙鎮下旨。

“寧遠侯救太子有功，忠君報國，該當獎賞，封寧遠侯顧偃開為懷化大將軍（正三品），升任汴京上四軍捧日軍左右廂都指揮使。”

“遵命?！?

陳深知道此次過后，寧遠侯府在未來的八十年里都將是富貴榮華。

雖說此前因侯府虧空，被皇家冷落了一陣，但如今經此一事，一朝成了真正世襲罔替的公侯，今非昔比了。

顧偃開跪地拜之，磕了數個響頭，這才激動地上前接旨。

“賀從為之妻張氏（賀家老太太）賢良淑德，教孫有方，升此為五品宜人誥命?！?

趙鎮很清楚，如今賀弘啟有這樣的醫術，能夠太子于水火，賀家祖母的栽培有很大一份的功勞。

賞賜誥命也算是祖母憑孫貴，不枉是一段佳話。

賀弘啟聽罷，趕忙跪下替自家祖母接旨。

“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