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您，劉頭。”徐長卿趕忙點頭哈腰。

劉頭錘了錘徐長卿的肩膀，哈哈大笑道，“以后直接叫劉兄就成。”

“成，那我先回去，等您消息。”

“等什么消息，擇日不如撞日，咱們今天就過去。”劉頭也是爽快人，既然心里打定主意幫助徐長卿就不帶猶豫的。

“謝過劉兄了。”徐長卿一臉的興奮，趕忙站起身來，然后將糖糖放在劉哥的牛車上，然后跑到不遠處的小攤上，買來幾個梨子在身上擦了擦遞給了劉班頭一個。

“劉哥，您吃梨。”說著接過韁繩，“我來趕車，你指揮就成。”

“你小子是真會來事，早晚有出息。”劉班頭也沒客氣，直接盤膝在牛車上一坐。

“往前走就成，沒人的時候，你也坐坐。”

“得嘞。”

劉頭的老牛挺靠譜，看來是經常進城，走的很穩當。人多的時候徐長卿就下來自己牽著。

劉頭則悠然自得的坐在牛車上，嘴里吃著梨，看得出來，他很享受這種被人恭維的感覺。

但是發自內心的想幫襯徐長卿一把也是真的。

糖糖則坐在牛車上，將大白放出來，順著給它捋毛。

大白對于新出現的劉頭也不人生，就像是個高貴的公主一樣，任平它的好朋友擺弄。

不知道過了多久，案牘庫終于到了。

“哇！”

“這里真的好大啊！”糖糖站在案牘庫門口，小臉被驚訝的不行。

此時太陽已經西下，整個世界成了一片昏黃。

微風習習，已經涼爽了許多。

“長卿，你是真厲害。”劉班頭忍不住給徐長卿豎起了大拇指。

他可是知道，徐長卿白天在石場做工的。

那搬石頭的活非常累人，往往一天下來，正常人早就累的不行，攤在床上一動不動。

而且這一路走來，人越來越多，他幾乎是牽著牛車在城里走過來的。

可是徐長卿一路毫不停歇，速度飛快不說，都沒怎么氣喘，體力好得讓人驚嘆。

“劉兄，我平日里搬磚比較多，自然有一副好體格子。”徐長卿憨厚的笑道。

劉頭對于徐長卿越發的滿意，覺得這小伙子的前路不止于此，自己現在幫他，也算是一筆不錯的投資。

他接過徐長卿手里的韁繩，準備停車。

不過劉頭的停車入庫技術明顯不咋滴，好幾次都沒有靠墻邊兒。

徐長卿就在一邊兒幫忙推。

糖糖有樣學樣。

嗯呀，嗯呀得使著勁。

“糖糖真厲害，一下子就把車子推起來了。”徐長卿夸贊道。

“嘿嘿，我可是實打實的勇士呢。”糖糖笑著說道。

“嗯，肯定是你今天中午多吃了很多飯，以后也要多吃一點，保持下去。”徐長卿趁機說。

糖糖太廋了。

“好噠，我要跟爹一樣，吃好多好多。”

呃……

那還是算了，要是像我一樣，不用一個月，她就會變成胖球。

案牘庫的面積很大。

崔縣令是個很會過日子的封建官僚，為了給本縣創收，他親自跑了本州所有的縣。

將沒有什么價值的案牘回收回來，都會集中到他這里，然后再經過處理，賣給造紙坊，進行二次加工。

案牘庫內分為好多堆，寫公文的廢紙、朝廷下發的文策、以及一些廢棄的禁書等等。

有的分類好了，有的還沒分類，真的是堆積如山。

“孫兄！孫兄在嗎？”劉頭大聲嚷嚷道。

一副很熟悉的樣子。

“劉兄，叫喚什么，我人在呢。”在一堆垃圾之中站出來個穿著青色官袍，頭戴幞頭的中年人。

看年紀也有五十多歲，長相魁梧，一臉的兇煞氣。

“咦？這是？”

孫大使看了一眼劉頭身后的徐長卿和糖糖，一臉疑惑。

“這是我小兄弟徐長卿和他閨女糖糖。”

“這是案牘庫的大人，孫大使。”

劉頭給雙方介紹了一下。

然后拉著孫大使走到一邊，小聲嘀咕起來。

徐長卿很識趣地沒有出言打擾，而是仔細打量起這個案牘庫起來。

這個案牘庫對他來說，就是寶藏。

不一會，孫大使走了過來。

“徐長卿，你的事劉頭已經跟我說了，要是一般人，我肯定不答應，畢竟我這是案牘庫，紙張要么銷毀，要么賣到造紙坊去，這是朝廷立下的規矩。

但是既然是劉頭介紹來的，那我肯定得幫忙，我就破個例，你以后來看上什么，盡管拿，按照造紙坊的收購價給我就成，你看這樣可行？”

“行，行。”徐長卿忙不迭地答應。

沒想到劉頭面子這么大。

“謝謝孫大人，謝謝劉兄。”徐長卿趕忙表示感謝。

“好好干，好好照顧你閨女。”劉頭語重心長地叮囑一句。

“既然是劉兄的朋友，就不要搞那么客氣，你自己去看看吧，相中什么紙張自己拿就可以。”孫大使笑著說道。

“謝謝，謝謝。”

徐長卿一臉感激，給孫大使行了個大禮。

然后帶著糖糖徑直朝著倉庫走了過去。

看著徐長卿拉著糖糖遠去的背影。

孫大使轉頭對劉頭道：“劉兄，這小家伙看著憨憨的，實際上憨厚里透著精明，你可別被他給忽悠了。”

“嗨，我就相中了他這股子上勁兒，再說了，我一個牢頭有什么好騙的。”

“我看他一個人帶孩子，頗不容易，想著能幫一把是一把。”劉頭幽幽的說道。

“行，既然你心里有成算，我就不多說什么了。”孫大使說。

“不多話，給我來點紙，我拉回去擦屁股。”

“擦屁股得用公文用紙，柔軟些，擦著舒服。”

“那行，給我裝一些，我趕緊回去給媳婦燒飯呢，這生了娃娃之后，人擺起來了，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你瞅瞅你，今晚別回去了，就在我這里吃酒，我就不信了，弟妹敢不給我面子。我中午買了二斤摔死的牛肉，正好讓你嘗嘗鮮。”

“這不好嘛，你這可是知法犯法。”劉頭有些猶豫。（古代吃牛肉犯法。）

“這有什么不好的，你不說，我不說，堂尊能知道？”

“行，那我留下來，陪您喝一杯。”

“爹，這些紙都好漂亮啊。”

糖糖指著眼前的不少紙張興奮的說道。

自古以來，華夏的文官除了處理政務不太靠譜之外，在其他方面都挺強的。

十個里面有八個擅長藝術創作。

就比如說，糖糖手里這幅畫。

很漂亮，但畫了一半，就停了，明顯是某位官員飯后的怡情之作，只是對于自己的作品可能不滿意，就扔進了垃圾桶。

自然而然的也就送到了案牘庫銷毀。

這些官老爺們看不上的東西，在徐長卿看來，很多還真的挺不錯。

“喜歡什么，你就自己拿。”

徐長卿也不閑著，在一堆廢棄的書本里挑選起來。

糖糖也撅著小屁屁扒拉著。

“小心點，別把衣服弄臟了。”徐長卿叮囑一句。

徐長卿本意是把案牘庫里的廢棄的書本、冊子、紙張買回去，做成紙人紙馬啥的去賣。

沒想到，他在這堆積如山的文牘里一番找，竟然翻找出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

比如某某大人給青樓歌妓寫的告白信，比如小額的銀票，甚至有收藏價值的書籍等等。

徐長卿也算是讀過書的人，自然知道什么有價值，什么沒有價值。

于是也把它挑揀出來。

不一會兒，就堆積了不少。

孫大使給劉頭挑了些柔軟些的紙張，兩人包裹好放在牛車上，回頭朝著徐長卿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孫大使一臉驚訝的說道，“劉兄，這小子可以啊。”

原來徐長卿在扒拉紙張的同時，順道把東西給分門別類的擺放好。

糖糖邁著小短腿，然后一趟趟的給堆砌起來。

直接減輕了孫大使后續的工作壓力。

孫大使驚訝的也在這里，這小子會做人。

他這個案牘庫每天最大的工作內容，就是給這些文牘分門別類。

孫大使雖然是朝廷任命的官員，但是手底下一個辦差的書吏都沒有，平日里就是他自己一個人在忙，有的時候，昔日里身為袍澤的劉班頭會過來幫忙。

工作其實并不輕松，一天下來，腰酸背痛的。

但他們這種在戰場上沒有立下多少功勛的武人，能有個官帽子代代其實已經相當不錯了。

根本就沒有挑選的機會。

劉班頭聞言，也是頗為得意，“那肯定的，當初在草原上，我就擅長選兵，當初你不也只是個伙夫么，現在你都做九品的大使了。”

“劉兄，你可別笑話我了，我這算什么九品管。”

“而且，你別說你會選兵，當初你一直罵我跟小盛是蠢貨。”

孫大使提起小盛，劉班頭聞言也愣了。

然后不作聲，坐在石凳上，拿起徐長卿買的梨子，狠狠的咬了一口。

然后指著正在忙碌的徐長卿說道，“要是小盛海活著，估計孩子跟他家娃娃差不多大了吧。”

“劉兄。”孫大使有些尷尬的喊道。

“無妨，無妨，那么多年了，該放下的事情也都放下了。”劉頭笑著說道。

“那是自然，等會兒我渾家回來，我再讓她去多買半斤好久。”

“那可再好不過了。”劉頭高興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