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卿雖然是個大直男，但是從閨女的臉上，看到了一絲狡黠之后，也明白了什么意思。

夜市快要散了，對于這些小商小販來說，能賺一筆是一筆。

像是糖糖和徐長卿這種，需要定制品的客戶可不多見。

所以對方肯定不能輕易放棄的。

而且剛才女人，獅子大開口，糖糖似乎也有教訓她一二的意思。

雖然不知道自己這寶貝女兒哪里來的那么靈巧的心思，但徐長卿還是乖乖的配合。

女人看著小妮子走的那么決絕，也很詫異。

她不是沒見過父母帶孩子逛鬼市的，不然也不會在小攤上放一些小擺件，小玩具啥的，往往是這些孩子看到好看的東西，就撒潑打滾的要。

父母拗不過孩子，有的時候買了，她就能大賺一筆。

但是像是眼前這小妮子走的那么決然的，她還是頭一次見。

于是乎，女人連忙喊道，“八十文，喜歡就拿走?！?

糖糖連頭都不回，拉著徐長卿的手說道，“爹快點，那頭剛才我還看到一家賣的?！?

女人連忙道，“便宜點賣給你們，你們給個價吧?！?

糖糖感覺差不多了，這才停住腳步，小心翼翼的問道，“姐姐，八文錢賣嗎？”

在她看來，八文錢已經很多了，都夠她跟爹吃一頓餛飩了。

女人看出了糖糖是真心想要，便笑著說道，“傻妹妹，姐姐這是一點一點編制出來的，跟那邊兒那個糙漢子的做工完全不一樣，你看這里我給你加一個小席子，背在后背上一點都不硌得慌，而且還涼快?！?

徐長卿問道，“那你想多少錢賣？”

女人想了想，“六十文。”

糖糖毫不猶豫道，“爹，我們走！六十文，可以吃好多好多碗餛飩了?！?

說著，做出一副大步流星離開的趨勢，還在徐長卿身邊兒小聲道，“爹爹，走快點?！?

徐長卿也不懂這些匪夷所思的操作，就跟著女兒走。

女人看到手的買賣眼看就要飛了，咬了咬牙說道，“四十文，不能再少了?！?

糖糖小臉上有點得意，“十五文不能再多了?！?

女人道，“三十文?！?

“好！爹爹拿錢！”徐長卿有些尷尬的從袖子里掏出銅錢來，遞了過去。

看著眼前的小妮子，一臉欣喜的抱著箱子，然后又安排自己趕緊給她加工。

女人有些哭笑不得。

她一個大人，竟然被小孩子砍價成這個樣子。

不過看著小丫頭可愛的模樣，她心里喜歡的不行，也就沒有多想。

嘴里說道，“這箱子要是壞了，就來鬼市尋我修。”

“謝謝姐姐！”糖糖接過竹箱，閃著一雙大眼睛，笑著說道。

“不客氣，快走吧，看見你們我就心疼錢?！迸司毦殧[手，似乎擔心這個可愛的小丫頭，如果繼續在這里跟她呆一會兒，她繼續干出什么賠本買賣來

徐長卿拱手行了禮，帶著糖糖離開了。

一邊兒走，還一邊兒看向背著筐子的糖糖，忍不住問道，“糖糖，你怎么那么厲害啊！”

糖糖笑著說道，“跟村里的奶奶們學的啊，他們每次來三郎爺爺家鋪子買東西，都是這個樣子?！?

“每一次，三郎爺爺都招架不住，給他們便宜些?！?

“我就學會了。”

徐長卿忍不住想笑，都說孩子們的學習能力強。

就去三郎叔家幫了兩天忙，糖糖就成長為了價格殺手。

這要是多呆些日子。

那還了得。

徐長卿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那個穿著大紅嫁衣的亡魂小娘。

只見她自從發現了徐長卿之后，就再也沒有心思吹鬼了。

見徐長卿扭頭，立刻開心的笑著招手。

她不抬手還好，這一抬手似乎刮起了一道巨大的旋風，滿天的亡魂可倒霉了，成片成片的飛上了天。

小妮子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做一臉不可思議狀。

看起來，甚至可愛。

“爹，你在看什么呀？”糖糖疑惑的看向徐長卿。

“沒什么?！毙扉L卿勾了勾小家伙的鼻子，從袖子里掏出一包果脯，拿出來一粒，遞給了糖糖。

小孩子都是饞嘴的，看著徐長卿手里的果脯，立刻開心的不得了。

雖然城里花錢如果流水，但是確實可以買到快樂。

“謝謝爹?！碧翘抢死扉L卿的袖子，示意徐長卿蹲下。

徐長卿一臉疑惑，莫非是背著竹箱子，這一會兒就累了。

就在徐長卿蹲下的那一剎那，糖糖忽然跑過來，抱著徐長卿的腦袋，對著臉頰就是一大口。

“木?。　?

“嘿嘿！”徐長卿瞬間開心的傻笑起來。

怕糖糖累了，直接連人帶竹箱直接都扛在了肩膀上。

“爹！”

“嗯？”

坐在徐長卿肩膀上的糖糖可以看到更多的風景，小妮子擦了擦嘴，開心的說道，“糖糖今天可開心啦！”

“是啊，爹爹也很開心呢?！毙扉L卿笑著說道。

“要是娘也在就好了。”糖糖忽然低下了頭，有些沮喪的說道，“娘親說，她也好多年沒進城了，這里好美啊?！?

“糖糖要開心哦，不然娘親知道，糖糖是個愛哭鬼，可是要生氣的哦?！毙扉L卿安慰道。

“嗯！娘親看不到了，那糖糖就替娘親看好啦?！?

看著抱著自己腦袋，搖搖晃晃的糖糖，徐長卿咧嘴笑了起來。

說實話，帶著糖糖給自己添了很多麻煩。

但是同樣的，也給他帶來了很多樂趣。

此時的小妮子，一門心思的欣賞著美麗的夜景。

徐長卿卻內心不由的愁苦起來，因為剛才摸了下錢袋子，沒有多少錢了。

快樂是需要金錢支撐的。

不光是談戀愛，過日子也是。

不過，徐長卿也知道，帶著孩子，真的指著搬磚是不夠他倆花的。

他必須搞點副業。

今天在逛鬼市的時候，他有了新的靈感。

一個比買春宮圖更有意義的生意。

那就似乎做紙活。

他帶著糖糖逛城隍廟的時候，看到不少人許愿，說別讓家里的老人鬧了，他們會燒錢過去的。

今天逛夜市的時候，也看到很多人買紙錢和金元寶，但一個勁兒的問，能不能讓家里老人收到。

這讓徐長卿意識到，一般人做的紙活，是傳不到陰間的。

但是擁有兩界鏡，同時身為陽差的徐長卿，卻天然的知道，他扎的紙活，只要放一點金光進去，就能直達陰司。

相當于自己擁有一定數量的貨幣發行權。

而且在縣衙收拾花草的時候，他聽班頭說過一嘴。

先前縣衙的廢紙都是送到敬字亭焚毀的，后來崔縣令來了之后，覺得這是一種浪費，便做主將廢紙賣給造紙坊二次加工，當然價格也不算高，起碼也算是一種收入。

可是如果自己買下來一些，用來制作紙人紙馬，甚至紙錢呢？

紙人、紙馬只要外面涂上一層顏料，里面根本就看不出來，反正最后是燒的，最后家里的老人托夢來，說收到了不就成了？

至于紙錢，大不了自己裁剪一番，讓人看不出來就是了。

縣衙里，每日使用的紙張很多，尤其是案牘庫，幾乎每個月都會處理很多紙張。

只要腦袋轉得快，賺錢其實也不是很難。

只要能拉下臉來。

因為似乎這種賺死人錢的人，在大乾的地位很低，屬于被人嫌棄，一般人看了，都繞到走的職業。

不過對于徐長卿來說，連飯都吃不上了，還要什么臉面？

最主要的是，這個生意如果可以賺錢，自己就可以把石場的活計辭了，專門去做，這樣就可以天天看著糖糖了。

徐長卿想著，就開始規劃起來。

徐長卿做事情，從來不耽擱，但是也不莽撞，都是做好計劃，一步步來。

這一點從他跟著老學究，花了很長時間去認識繁體字，然后又尋機去做春宮圖的生意，并且大獲成功就能看得出來。

等回到草棚子之后，徐長卿解開了大白身上的繩索，并嚼了些菜團子給它。

剛才逛夜市的時候，徐長卿還買了些蝦米，給自己下飯。

也試著給大白嚼了些，結果大白吃的津津有味。

看的徐長卿直皺眉，心想，大白，你什么檔次，竟然跟我吃一樣的飯。

糖糖已經累得不行了，當著徐長卿的面直打瞌睡。

徐長卿關好房門，去了趟護城河打了些水，給小家伙擦了擦身子。

沒一會兒的功夫，小妮子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草棚子附近，偶爾有幾聲烏鴉叫并不可怕，最主要的是蟋蟀叫個不停。

此外便是蚊子了。

徐長卿又不敢點火，就拿著自制的扇子，給糖糖驅趕。

糖糖鼻息輕盈，睡得極為香甜。

徐長卿沒有睡。

他知道，那個紅嫁衣的小女孩認出了他的身份。

十有八九會來見自己的。

畢竟作為有思維的亡魂，在徐長卿的認知里，就沒有不來找陽差的。

可是左等右等，并沒有那個小女孩的身影。

心中不免有些奇怪。

心念一動，兩界鏡出現在手臂之上，并沒有新的內容出現。

這玩意怎么一點不靠譜呢？

什么都要靠他一點點摸索。

最主要的是，除了送亡魂之外，對于搞錢沒啥幫助。

他現在就想遇到一位特別有錢的亡魂老爺。

自己幫他消除內心的執念。

然后他甩手給自己幾萬貫，讓自己過上吃喝不愁的日子。

可目前來說，希望好像不大。

除非去長安。

可當自己升起這個念頭的那一剎那，兩界鏡忽熱一閃，出現了一行文字，千萬別去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