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未婚妻，溫云蘅”徐長卿再次介紹了一番。

“好好。”

奶奶聞言也不哭了，仔細打量著溫云蘅，滿臉的笑容。

但接著卻憂心忡忡地道：“溫姑娘，我們家條件不好，您別嫌棄，你跟長卿好好過日子就成，我跟他爸媽不會拖累你們的，只要只要有空回來看看就成。”

“奶奶，不要這么說，既然你們是長卿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說這些就太見外了。”

“對對，家人，一家人。”奶奶聞言很是高興。

可是心里卻感到很是恐慌無力。

害怕因為他們，誤了長卿的幸福。

知道長卿長大了，還活著，并且活得很好，他們已經很滿足了，他們不能再奢求更多。

張修緣在旁邊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手，“你你是看到朝廷發布的懸賞，所以所以才找回來的嗎？”

“不是，是是爺爺找到了我。”徐長卿搖了搖頭道。

張修緣和奶奶聞言一臉疑惑。

老人家都已經死了好幾年了呢。

“云溪。”

徐長卿對坐在遮陽棚下和牛佩蘭玩著的云溪招了招手。

云溪聞聲，立刻跑了過來。

“老板。”云溪笑呵呵地道。

“把夜明珠給我。”徐長卿把手伸過去道。

云溪在心口一掏，掏出了一顆珠子。

“我是捧珠龍女，侍奉大老爺于人間。”云溪捧著珠子，緊繃著小臉道。

“好了，好了，去玩你的去吧。”

徐長卿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伸手把她手上的珠子接了過來。

然后在張修緣和奶奶詫異的目光中點亮了珠子。

隨著珠子被點亮，但卻被強烈的陽光遮住了光亮。

張修緣和奶奶一臉疑惑地看著徐長卿。

“這下子，一家人終于團員了。”就在這時，旁邊忽然一個聲音高興地道。

這熟悉的聲音，讓張修緣和奶奶身體瞬間僵直住了。

然后難以置信地轉過頭去。

熟悉的音容樣貌，不是糊涂老鬼還能是誰？

“老頭子，你怎么，你怎么？”奶奶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老太婆，沒跟你說一聲，我就先你走了一步。”糊涂老鬼看著奶奶，滿臉傷感地道。

“老頭子？”奶奶依舊感到難以置信。

“是我。”糊涂老鬼輕輕點了點頭。

“老頭子。”奶奶站起來，踉蹌幾步，一把抱住糊涂老鬼。

“你這個死老頭，你不是死了嗎？怎么又回來了？死了都不讓人安心啊？”奶奶拽著他的胳膊，伸手摸著他的臉頰喃喃地道。

“老太婆，我走的時候，答應過你一定把長卿找回來，現在把長卿找回來了。”

說完抬起頭來，向張修緣道：“二子，老頭子我做到了。”

“爹爹。”張修緣的眼淚再也忍不住，順著眼眶無聲而下。

“老頭子，你一輩子都沒騙過我，我還心想，你臨死怎么還騙人呢”奶奶老淚縱橫。

旁邊的張修緣也傷心的難以自制。

“好了，都多大人了，哭什么，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你去弄點菜，晚上我給你們做一桌好吃的。”糊涂老鬼說道。

“爸，對不起，對不起”張修緣不停地道歉。

父親為了幫他尋找兒子，身死他鄉，他心中覺得無比的愧疚。

他覺得這一輩子太失敗了，對不起兒子，對不起妻子，更對不起父親。

他不是個好爹爹，不是個好丈夫，更不是個好兒子，他的人生太失敗了。

“好了，好了，都過去了，都過去了”糊涂老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雙眼也是通紅。

“可是你不是，不是已經”張修緣抹了一把眼淚，疑惑問道。

“這事等會再說。”老爺子擺了擺手。

“你先照顧好你.媽。”

說著轉身走向站在旁邊的徐長卿。

“長卿，我在路上耽擱了一些時間。”他站在徐長卿的面前說。

徐長卿點了點頭。

“你跟我來。”他伸手拉著徐長卿，向著坐在遮陽棚下面的牛佩蘭走去。

“佩蘭。”

糊涂老鬼走過去，叫了一聲正在跟孩子們玩耍的牛佩蘭。

牛佩蘭聽見糊涂老鬼的聲音，稍微呆了一下，當回頭看到糊涂老鬼的時候，立刻露出一絲恐慌。

嚅嚅地叫了一聲爹。

糊涂老鬼也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感慨地道：“沒想到你都這樣子了，還能記得我？”

“我幫你把長卿找回來了，我我不怨你了，以后跟秀苑好好過日子，病情早點好起來。”糊涂老鬼拉起徐長卿的手，放在牛佩蘭的手上。

“修緣，呵呵”牛佩蘭看著徐長卿傻笑著。

“長卿。”糊涂老鬼看向徐長卿，眼里滿是乞求之色。

徐長卿看著眼前這位瘋癲的女人，說不恨她那是假話。

當他最需要她的時候，她沒出現。

當他最無助的時候，她依舊沒有出現。

但是，這一切怪她嗎？

徐長卿自己也沒有答案。

“修緣，去把長卿找回來吃飯吧，他一定餓了”牛佩蘭顛三倒四地道。

徐長卿神色無比的復雜，話到嘴邊，嚅嚅了半天，也沒說出來。

溫云蘅輕輕的走上來，挽住了徐長卿的胳膊。

她的目光中飽含了對徐長卿的支持和鼓勵。

“爹爹。”糖糖也好奇地叫了一聲。

“大老爺？”云溪有些懵懂地抓了抓小腦袋。

她們搞不懂發生了什么事，只是感覺到氣氛變得有點古怪。

看著她們，徐長卿終于鼓足了勇氣，叫了一聲。

“娘親。”

牛佩蘭聞言直愣愣地看著他。

徐長卿再次叫了一聲娘親。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順暢多了。

但是牛佩蘭卻露出了恐慌的神色。

拉著徐長卿的手，一臉緊張地道：“長卿，長卿不見了，我讓他不要離開的，他怎么不聽話呢，怎么不聽話呢，他去哪兒了，去哪兒了”

她用特別大的勁，捏的徐長卿手都疼。

“唉”

徐長卿無奈地嘆息一聲。

“我來吧，我來吧。”

后面的張修緣趕忙上前來準備安慰。

“是爹爹的娘親嗎？”就在這時，糖糖忽然上前來問。

而原本有些瘋癲的牛佩蘭竟然冷靜下來。

“玩。”

她把手里的玩物遞給糖糖道。

“好，我們一起玩吧。”糖糖舉起手里的仙劍道。

眾人不由的松了口氣。

“佩蘭很喜歡糖糖啊。”奶奶在旁邊感慨地道。

“大家都喜歡我。”糖糖插著腰得意地道。

“也喜歡我，也喜歡我。”云溪不甘示弱地道。

有她們這一打岔，氣氛緩和了許多。

“老頭子，你回來就好了，回來就不走了吧？”奶奶拉著糊涂老鬼自言自語地道。

仿佛忘記糊涂老鬼已經去世了這件事一般。

“老太婆，我已經死了，現在呀，你看到的只不過是長卿法力照射下的我。”糊涂老鬼嘆了口氣道。

活著的時候，他就盼著這一天，到死都沒能盼到。

不過現在已經很好了。

“怎么會，怎么會，你現在很好呀，你看，你摸起來還溫溫的。”奶奶有些慌亂地道。

張修緣在旁邊也是一臉的疑惑。

糊涂老鬼的尸體，是他親自收斂的，這絕對不會錯的，除非這世界上有兩個長的一摸一樣的人。

“還是我來說吧。”徐長卿伸手滅了夜明珠。

糊涂老鬼在他們的眼前消失的無影無蹤。

隨著徐長卿的解釋，他們露出恍然的同時，也是一臉的驚訝。

“我孫子成神仙了呀。”奶奶喃喃地道。

然后對再次出現的糊涂老鬼道：“老頭子，你帶我一起走吧，一輩子都沒分開過，臨到老成天不見個人影，你讓我以后的日子怎么熬？”

奶奶眼中滿是悲痛。

糊涂老鬼死在了外面，很多話，她都沒來得及跟他說。

“不著急，不著急，你好好活著，長卿找到了，一家人開開心心的過日子，我在黃泉路上等著你。”糊涂老鬼拉著奶奶的手，輕聲說道。

“我去弄點菜回來。”張修緣站起來說，并且裝作不經意地揉了揉眼睛。

徐長卿和溫云蘅也站起來，走向遮陽棚糖糖她們。

給爺爺和奶奶留下獨自說話的時間。

他們有太多的話要說了。

“你小時候最喜歡吃酥鴨，可惜時間不夠，不然我做給你嘗嘗。”

“明天讓你爸上縣城去給你買，縣城有一家老于酥鴨，味道非常正宗”

糊涂老鬼做著飯，張修緣打著下手。

徐長卿靠在廚房門口靜靜地聽著。

眼睛不時地看向院子里。

奶奶和溫云蘅正在看徐長卿小時候的畫像。

那時候家里條件好，顧得起畫師，家里自然有不少畫冊。

糖糖、云溪和牛佩蘭在玩耍，不時地傳來她們的嬉笑聲。

一切看似非常地美好。

張修緣的話很少，基本上都是糊涂老鬼在說。

“你不想改名字，就不改吧，不過明天讓你爸帶你去趟祠堂，告祭一下先祖。”糊涂老鬼倒是看得開。

張修緣在旁邊聞言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說話。

“修緣啊，長卿現在也找回來了，你也安心了，以后專心帶著佩蘭去找名醫看看，要是……要是真看不好，就帶她到處走走看看，這十幾年來，天天讓她待在院子里，這跟蹲大牢有什么區別？”

“我知道了……爹。”張修緣輕聲說道。

“有時間給你大伯寫封信，長卿回來也告訴他們一聲，畢竟兩兄弟，他們也有他們的難處……唉……”

糊涂老鬼看得出小兒子對大兒子有意見。

他也覺得挺對不起小兒子的。

當初是他自私了，把小兒子留在了身邊，老了更是拖累了他。

但實際上他最心疼的就是小兒子，因此才舍不得讓他離開他們的身邊。

張修緣聞言沒作聲。

糊涂老鬼也就沒再繼續說下去。

兒孫自有兒孫福，隨他們去了。

他轉頭看了一眼站在廚房門口的徐長卿，露出滿足的笑容。

“吃飯。”他大手一揮道。

……

院子里燈火通明，晚風習習。

張修緣把四方的大桌子搬了出來。

又找來一個圓桌面鋪在上面。

“爹，你們坐這里。”張修緣攙扶著奶奶，示意他們坐上首。

“都是一家人，沒那么講究，隨便坐吧。”糊涂老鬼揮了揮手，不在意地道。

兩個小家伙倒是毫不客氣，爬到凳子上，看著滿桌子豐盛的菜肴。

雖然是圓桌，但是依舊是各坐一方的感覺。

糊涂老鬼和奶奶坐在上首。

徐長卿、溫云蘅和張修緣、牛佩蘭面對面坐著。

兩個小家伙自然坐在下首了。

云溪挨著溫云蘅。

糖糖挨著牛佩蘭。

吃飯前，張修緣習慣性地拿出兩個空碗，一個給牛佩蘭盛飯，一個給她盛菜。

“吃吧。”奶奶說。

然后用自己還沒用的筷子，首先夾了一塊大肉放在了徐長卿碗里。

“干凈的筷子。”她說。

“謝謝。”徐長卿說。

“都是一家人，說什么客氣話。”然后又給溫云蘅夾了個菜。

至于糖糖和云溪，她就夠不著了。

糊涂老鬼站起來，給她們夾了一大堆。

“不用這樣，自己吃自己夾。”徐長卿道。

“對，對，一家人，不用客氣，都吃吧，吃吧。”糊涂老鬼道。

兩個小家伙聞聲首先開吃起來。

唯一沒吃的就是張修緣了，他要喂牛佩蘭。

不是說牛佩蘭不會自己吃，而是她自己吃一定會弄得滿桌子都是。

張修緣不想妻子在剛見面的兒子和“媳婦”面前露出“失態”的模樣。

但是在旁邊的兩個小家伙卻非常驚訝，她們小小的，都自己吃飯飯了，這么大的人，怎么要人喂呢。

“爹爹的娘親，你是大人了，要自己吃飯飯，不要人喂了哦。”糖糖在旁邊說道。

牛佩蘭聞聲回頭看了她一眼，嘿嘿笑了兩聲。

然后轉過頭指了指飯碗道：“我……吃。”

張修緣聞言愣了一下，然后道：“還是我喂你吧。”

“我……吃。”牛佩蘭生氣地道。

“讓她自己吃吧。”糊涂老鬼心中暗嘆了一口氣道。

看媳婦落得這副模樣，他還能有什么怨氣。

“好好吃，別弄得到處都是。”張修緣把勺子遞給她。

“小寶寶才用勺子，大人要用筷子的哦。”糖糖舉起手中的筷子，得意地道。

她筷子使得賊溜，因為——沒人喂她吃。

“筷筷。”牛佩蘭拿起桌子上的筷子學著糖糖的模樣道。

“要這樣吃，啊~”糖糖一板一眼地教她。

牛佩蘭很快就學會了。

“慢慢的，一口口的吃，不要弄得到處都是……”糖糖邊吃邊巴拉巴拉地說著。

而牛佩蘭竟然穩穩當當地吃著飯，簡直跟正常人沒什么兩樣。

這讓張修緣等人極為驚訝。

之前不是沒教過她，可以一點也不管用。

而現在長卿的“女兒”說了一遍，她竟然就學會了。

看來這小姑娘跟他們家是真的有緣分。

吃過飯，把碗筷收拾到廚房，但沒人去洗，因為大家都很珍惜這最后的時光。

因為糊涂老鬼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