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父兄喜愛各種學識不同，元昭從小就喜歡打架，只感覺無論輸贏，心里都充實的很。

可他討厭廝殺，覺得任何人都無權輕易奪取別人的生命，這是住持說的，也是他的想法。

再次見到那雙眼睛，元昭瞧見堯奮也正向他奔來，心中有了底，他忽然連續甩起左臂，只為恢復氣力，鉆心的疼痛不如恨意悔意的煎心。

左手持弓，右手拉弦，回首間雙指輕揚，沾染著他鮮血的箭頭，破空銳進。

身軀還在向前，生機早已不存，只見那名刺客捂住心口，緩緩地跪倒在地，他身邊的人見狀也不禁放緩了腳步。

“多謝”

元昭倒拖著堯奮遞來的長槍，正面迎向這群刺客，他的步伐逐漸加快，長槍揮下的瞬間，“還我兄弟”的怒吼聲橫掃四方而去。

如同百獸之王嘗了鮮肉，添了血，才會長出大犬牙一般，飽嘗過生死圍殺殘酷的元昭也是如此，他手中的長槍寒如冰，即便是心頭血也暖不了分毫。

兩人對十三人，雖比王府當日的敵人少了些，但也還是刀下求生的情境，可與堯奮并肩作戰時，元昭感覺到無比的暢快，不僅僅是復仇的快意，更是一種得心應手的從容感。

堯奮的橫刀總能在他需要的地方出現，而他的長槍也能應時護住堯奮，這是一種很神奇的情景，連續出現幾次之后，元昭終于明白了，這是他的行動被堯奮所牽引，大約是后者的豐富臨戰經驗和嫻熟的戰陣配合所帶來的成果。

當敵方陸續有八人倒地后，局勢已然明朗，不出意外的話，剩下的事情唯有收割。

世事如棋，身在局中，不到最后一刻，誰也看不到結局。

整齊的腳步聲急速接近，交戰的雙方自發地停下來，從對方眼中無不發現了驚恐。

巷子前后各涌出一群身著各異的人，唯一相同的是他們手中的環首刀，第二批敵人果然來了！

所有人都在專注于新敵人之時，那三名躲在畫輪車附近的車夫，悄然從袖中抽出匕首，寒芒乍閃，七口橫刀分別貫穿他們的身子，而后抽刀離身，一刻不等。

見狀，新刺客們的腳步微緩，而后加速。

“蠢貨，你家主人要滅口”，元昭大喊一聲，趁著周圍刺客迷茫的時候，即刻拉住堯奮往畫輪車方向急速退去，而他們身后的刺客竟也忘了追擊。

元昭沿途拾起那口曾經擲向他的長刀，路過畫輪車時，順手將長槍扔在車上，而后跑到車隊最前方裝貨的那架牛車旁，猛地將辀、衡、轡全部砍斷，得了自由的老牛還傻傻待在原地，突然身上劇痛，瘋了一般地向前方沖去，將急奔而來的敵人隊形瞬間撞散。

“突！”，堯奮一聲令下，一名軍士驅趕畫輪車，其余軍士趁著對方陣型散亂之際，列陣全力向前攻去。

此時的元昭躍上畫輪車，單手攀上車檐，輕松跳上車頂，這才仔細觀察周圍的情況。

巷口巷尾攻來的敵人各有十二人，小巷約有五人寬，使得他們無法全部展開，畫輪車前方已有兩名敵人因此躍上墻頭，朝他們奔來。

最后一支箭矢和長刀齊飛向墻頭的兩人，“剩下二十二人”，元昭心中計算著。

身后悲鳴聲傳來，元昭回首望向車子后方，盧氏剩余的五名刺客已然成了地墊，新的敵人踏過他們快速逼近。

前方兵刃交鋒的聲音傳來，元昭并不擔心，這些都是元天穆帳內的軍士，都是作為將領培養的，在一身護具的加持下，大約是能沖破阻攔的，他的注意力只在后方。

“一群蠢貨，打埋伏竟也不帶弓矢”

“躺倒！”，正當元昭心中嘲諷時，堯奮的大喊聲傳到，元昭應聲向右翻下車頂，數柄匕首擦著衣袖從車頂掠過飛向后方。

“好險！”，雙手攀著車檐，元昭心中直呼僥幸，再也不敢分心。

牛車前進的速度實在太慢，正當車后的敵人迅速逼近之時，畫輪車尾部的車廂門猛地從內被推開，兩支利箭緊隨其后，一舉射殺兩人。

車廂內，兩名軍士顯現，隨后又是兩支利箭飛出，對方卻有了準備，一支被揮刀擋開，另一支也只射中了肩部。

而作為反擊，同時有三口長刀朝著車廂疾射而來，來不及關閉車門，車廂內空間又狹窄，已經是避無可避，卻見來勢洶洶的長刀被一桿長槍全數挑開。

敵人似是不給他們再度放箭的機會，全力奔向牛車，雙方的距離快速縮近。

這兩名軍士即刻躍出車廂，側看時，元昭握著長槍的手臂依然在顫抖。

三人對十人，對方似也是習慣于軍陣配合之人，如此廝殺遠比之前更危險，縱然武藝有高低，然而難抵人數差距。

交戰片刻，三人雖成功斷了對方兩人的生機，卻也被抓住了破綻，眼見一名敵人揮刀從身后砍向己方軍士的肩胛，這人已經來不及躲閃，元昭猛然將長槍回扯，轉身長槍橫出，將敵人刀鋒撥開，救下了身側的這名戰友。

瞬間，兩把橫刀同時襲向元昭握槍的雙手，元昭被迫撒手，同時身子向后騰挪。

長槍在眼前一分為三，再抬眼，毛發悚然，半空中陡然閃出一人，環首刀挾風襲來，元昭此時身子離地，又無兵刃借力，急迫之間只能舉臂抵擋。

“嗖”，利箭貫穿握刀之人手心后仍舊飛出幾寸外才落下，而那人手中的環首刀也隨即落下，即便少了最后一刻手腕的加勁，刀鋒依然將元昭手臂劃破一道傷口。

一息間，追擊而來的四名敵人同時倒下，剩下的四人反應極快，兩人拼死拖住元昭方的軍士，另兩人一邊向著車廂疾撲，一邊將手中環首刀擲向車廂，可惜第二波利箭的速度更快。

這兩人的身子趴在畫輪車尾，被拖著緩緩前行，至死還維持著錯愕的表情。

元昭落地剛穩住身子，就見到眼前最后的兩名敵人向自己撞來，他們頸前與身后俱都渲染出一輪血色殘月，直把元昭撞倒在地。

同時，兩抹粟影從他身側疾馳而過，帶起的勁風拂過元昭臉頰，而后又將車廂的帷幔揚起，車廂內，除了帷帽、襦衣、裙子，空無一物。

弓著身按著手臂，元昭緩緩站起，癡癡的望著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