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何去何從
- 南北朝:身份多就是豪橫
- 北渡的企鵝
- 2430字
- 2024-04-22 10:43:17
夜間,殘月隱在云后,朦朧的月光冷清清的映在房檐上的水波上,再墜入泥土中消失不見。
屋外的細雨聲伴著遠處永寧寺塔的金鐸聲響,襯得屋內一片寂靜。
元昭獨自躺在矮床上,舉著一張沾著泥土的小紙片,來回翻看。
“安”,紙片上只有一個字,卻讓元昭數天來懸著的心終于放下。
今晨出門時,他想著王宣知道陸淺家所在,便留意門外周邊是否會有一些記號之類的東西,果然發現了三株萱草,僅有一株還沒有凋謝。
萱草,又名忘憂草,幼年時在寺中想念各自的母親時,趙純教元昭識得的,自此便沒有忘記過。
如今,不管王宣是否知道萱草的花語,僅憑一個萱字,元昭總能想到他。
當他在萱草下的土堆中挖到這張紙條時,也是這幾日唯一開懷的時刻,卻又只能強壓心緒,直到此刻才不用再行掩飾。
今日,元昭雖然差點丟了性命,但得知母親和阿宣等人安全,而趙純的仇恨也稍解一些,又與堯奮等人的距離拉近了一寸,總覺得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面發展。
脫離了絕境之后,他終于要考慮接下來是走是留。
魏朝自文明太后與孝文帝的改革后,制度越來越與大漢魏晉相似,已然形成了皇室、宗室以及鮮卑與漢人新融合的門閥士族共同掌握朝廷的局面,這顯然不是孝文帝改革的初衷,但由于他和繼任者宣武帝的早逝,這一局面到底是暫且固定了下來。
因此,漢化的洛陽朝廷與北方保留鮮卑傳統的兩大勢力,已經形成了明顯的割裂,只是還需要時間和政治的博弈,才能最終分出勝負。
以攻打南梁的鐘離之戰為分界點,強悍的魏朝中兵遭受了巨大的損失,軍事力量衰退的同時,洛陽朝廷的權力斗爭卻愈演愈烈。
這一點元昭再清楚不過,他七歲那年,羽林虎賁火燒征西將軍張彝宅,是武人反擊的開端,對象就是想從制度上入手,通過阻塞寒族上升通道,憑此固化權力的新門閥。
僅間隔一年,被兄長起兵失敗牽連的元略逃往南梁,元昭被迫出家為僧。
三年前,六鎮之亂燃盡邊鎮,朝廷在軍事上節節敗退,洛陽卻爆發新一輪權力之爭,胡太后與元略一派終于重新登上權力之峰。
過往種種,讓曾經的元略預感洛陽朝廷大廈將傾,但他既不受寵又無大志,只想著憑借自己的身份和武藝,總能護著母親平安度日。
可當爾朱榮挾著武人反噬的洪流席卷而來時,溺水的痛苦讓元昭清醒,他腳下沉沒的巨船想要將他一并扯入深淵,他所能做的只有拼死求生一途。
然而從元景安和堯奮等人口中獲取的信息,讓他在洛陽看不到希望,因為洛陽一定會亂,河陰屠戮的不僅僅是其父元略這等宗室王公,而是整個洛陽朝廷的高官,甚至是新帝元子攸的兄弟也是受害者。
因此,元昭判斷爾朱榮大勢已成,且野心極大,而新帝元子攸也不會坐以待斃,雙方勢必要在洛陽乃至整個魏朝進行權力的爭奪。
除此之外,元子攸依靠爾朱榮登極,卻又在河陰屠戮百官,德不配位,難以服眾,洛陽乃至魏朝的舊勢力也必然會在明暗之間與爾朱榮、元子攸繼續進行權力之爭。
最重要的是,從堯奮等人描述的情況來看,北方武人也并非完全臣服于爾朱榮,只是他們沒有足夠的實力反噬洛陽朝廷,才聚集在爾朱榮勢力之下,若有一日爾朱榮的力量衰退,這些人指不定會再次反噬。
經過漫長的思考,元昭覺得洛陽不能再待下去。
不久前,六鎮的叛軍之間已經完成了并吞,全部匯集在首領葛榮麾下,占領除相州外的整個河北地區,接下來等這幫叛軍完成了對河北的消化,遲早要南下。
除了這混亂的局勢隨時會碾死他這只逃命的小螞蟻之外,他得知朝廷為了安撫局勢,對于在河陰被屠戮的諸王百官全部追贈官號,最重要的是這些枉死者若有后代,允許繼承爵位,若無后代則允許外人繼承。
范陽盧氏大約早就預料到此事,才會一直要除他而后快,再找個他們能控制的人繼承東平王府的財富。
繼承爵位這事他也不敢想,爾朱榮不會給他這個機會,他與陸淺所謂的定親,也是鏡花水月,做不得數,在爾朱榮那里救不了他的命,甚至反會害了她們母女。
而范陽盧氏雖然勢力龐大,元昭倒也不懼,光頭的不怕戴冠的,只是他必須將母親安置妥當,于是想著依仗其父在南梁的經歷,先護著母親逃去南梁,再找個機會回來找范陽盧氏報仇!
拿定了主意,元昭終于放下心中負擔,想著與王宣聯系上立刻離開陸府,至于陸淺母女的恩情,若是他能僥幸活下來,她們又愿意隨他去南梁,必當盡力照顧她們一生,若是萬一......有元天穆護著,她們或許會一生無憂。
想到陸淺,元昭頓時如被針扎,趕忙搖頭將此事甩出腦中,又算著此刻差不多快到亥時了,于是披上外袍,輕輕地打開門,見外面的雨雖小了些,到底還是能遮擋視線,于是偷偷摸摸翻過圍墻,躲在空空蕩蕩的馬廄之中,靜靜等待。
大約兩刻之后,終于聽到墻邊傳來動靜,他趕忙攀上去查看,只見墻外一個少年正在努力攀墻,只是苦于身高,總是差一些。
元昭趕忙翻出去,彎下腰讓少年踩著,這才攀上墻頭。
“洋兒,怎么是你來了?”,馬廄中,元昭低垂著頭,望著手背,聲音輕柔低沉,還帶著一絲悲傷和不安。
“你仔細聽好,阿杰讓我告訴你,盧氏并沒有派人去莊子,只是城外大亂,契胡兵到處搶掠,賊人也趁機四處為禍,他兄長才將伯母藏到了安全之地,讓你放寬心”
頓了頓,他繼續以極快的語速說道:“我大兄讓你盡快想辦法離開陸府,他與宣兄已經籌劃妥當,我二兄的師兄弟會以去南陽講經的名義,一路護送你們南下”
說完這些話,少年突然抱著元昭的臉頰,逼迫他抬頭與自己對視,而后冷冷地問道:“該說的都說完了,我只問你,何時去找盧氏報仇!”
來人正是趙純的幼弟趙洋,與為了報恩而八歲就跟隨在元昭身邊的趙純不同,趙洋自幼和母親、兄長一同生活,既有兄長悉心教導功課,又有元昭、趙純閑時傳授武藝,雖然只有十三歲,但若用文武雙全來形容,也并不過分。
今日元昭等人來到新宅后,眾人忙著搬家收拾東西,元昭則忙著種花,不但將從老宅帶來的故土和萱草埋在側墻外,還從府內園圃中拔了數株鮮花一并埋在萱草附近,只是埋土時,他隱隱覺得被堯奮洞察到了,后者似有似無的為他擋住了其余人的視線。
美其名曰故土融入新宅太孤獨,實則是趁機將寫著“亥時、馬房”的紙片埋在萱草之下,他想著今天鬧出的動靜如此大,王宣自然會知道他的所在,拿到紙片后,這兩天他總會來馬廄找自己,誰想當晚就來了人,卻是趙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