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狗剩的疑問
- 捷克崛起,從造槍到軍工巨頭
- 今天也要不做人
- 4903字
- 2025-02-12 23:59:21
“報告教導員!”一個臉頰還帶著高原紅的年輕戰士突然舉手,
“俺聽村里老秀才說過,地主家的地都是祖祖輩輩省吃儉用攢下的,這話當真嗎?”
窯洞里的讀書聲戛然而止,十幾個戰士齊刷刷轉頭,泥墻上晃動的煤油燈把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
“開什么玩笑?地主不吸佃農的血,哪來那么多的土地和糧食?”
聽到這個問題,比安卡十分生氣,后世人沒見過地主這樣問情有可原,但這一輩人都是親眼見過地主惡行的,居然也會問出這種問題。
“好了好了,外賓同志,你別生氣,這個問題交給我來回答。”
王教導員扶了扶眼鏡,忽然抄起碳筆在土板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糧斗。
“狗剩同志這個問題很好,大家昨天學習了算數,咱們今天就用算術來說話。”
他敲了敲土板,“假設你爹借了地主一斗糧,第二年要還多少?”
“三斗!“角落里傳來回答,“驢打滾的利息嘛。”
“沒錯,那要是連著三年還不上呢?”
碳筆在土板上劃出深深的溝壑,
“第一年欠三斗,第二年變九斗,第三年就是二十七斗。等你們家實在還不起了——”
碳筆突然折斷,碎屑簌簌落在“二十七“的數字上。
臺下的戰士們不約而同往前探身,有個小戰士的綁腿松了都沒察覺。
比安卡注意到,剛才提問的狗剩拳頭攥得指節發白。
“這時地主就會笑瞇瞇地說:拿地抵債吧。”
王教導員的聲音突然變得陰惻惻的,
“十畝薄田換二十石糧債,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
農民要是不肯賣地,下次就是保長和帶槍的民團流氓,拿槍頂到農民的頭上,逼著農民‘還債’。
地主還會假惺惺地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嘛——”
王教導員猛地提高嗓門:“那些說地主省吃儉用的,怎么不算算這血淋淋的賬本!”
比安卡適時的補充道:
“如果省吃儉用就能有錢買地,那我相信大部分貧人都比地主過的更加節約。
大家想一想,自己家好不容易有了少量積蓄,不是水旱災害,就算苛捐雜稅,有多少人真能省出買地的錢?”
“是的,土里刨食的農民光靠自己吃苦,是不可能從貧農變成地主的。”
窯洞里響起此起彼伏的吸氣聲,一名戰士突然情緒激動的叫道,
“俺沒過門的媳婦小芳,就算家里欠了黃扒皮糧食,黃扒皮就把她強擄了去,賣到城里的窯子還債。”
一石激起千層浪,有了第一個人控訴,原本還安靜聽講的眾戰士頓時炸開了鍋,你一眼我一語的講起自己聽聞的地主惡行。
見大家又安靜下來,王教導員又補充了一句:
“是的,我們不排除地主中也有比較善良、開明的,他們對手下佃農收的地租低于平均值,甚至會幫助遇到困難的村民。
但這種地主終究是少數,而且多是小地主。大家知道為什么嗎?”
比安卡舉手問道,“我想猜一猜!”
“外國同志,您說。”
“因為擁有同樣的初始土地時,善良地主地租收的少,財富積累速度比不上黑心地主。一旦到了天災人禍之年,百姓被迫賣地求生。
壞地主可以迅速買下百姓的土地,擴大自己的生產資料。而好地主平日剝削的少,財富也少,不能像黑心地主一樣大量擴大自己的土地規模。
甚至到了一定時候,黑心的大地主還會勾結民團武裝和當地官員,吞并開明地主的土地。”
“沒錯,這位外國專家看來對華國國情了解頗深。”
王教導員補充道,“在長征前,我們在湘贛皖等地進行土地革命時,也發現了少量開明地主。
對于這些進步地主,在政治上,我們會盡量團結他們,一些開明地主愿意配合減租減息等政策。
對這樣的地主,擋組織會對其進行積極爭取,鼓勵他們為革命事業做一些有益的事情,如提供一些物資、掩護革命同志等。
在經濟上,我們也不會采取完全沒收財產的極端方式,而是考慮實際情況,給他們留下相對合理的生活資料和生產資料,保障其基本生活。
同時也會鼓勵他們從事一些有利于經濟發展和社會穩定的活動,如投資工商業等。
根據組織今年7月出臺的《關于土地政策的指示》,對配合革命的地主,保留相當于中農水平的土地。
當時根據地有一名開明地主,我們便放寬了政策,給他家五口人留了十畝水田。
他還在我們鼓勵支持下,做起了工坊,生產各種竹編制品。
由于質量好,甚至連部隊都喜歡采購他家生產的竹籮筐、竹背簍等工具。
這樣一來,雖然沒了地租,但是他家的生活條件,甚至比以往更好了。”
窯洞的沉悶空氣中,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幾聲輕咳,戰士們的表情像是在消化剛才一席言論帶來的沖擊。
墻泥上的土褐色影子隨著煤油燈的火光微微跳動,比安卡雙手環抱在胸前,靠著窯洞的柱子,靜靜地觀察這一切。
如老電影一般,比安卡放眼望去,每一張年輕的臉龐都刻著憤怒、痛苦,以及因覺悟而燃燒的希望之火。
“教導員,我能問個問題嗎?”突然,一個忐忑的聲音打破了短暫的平靜。
比安卡循聲望去,提問的是先前話最多的小戰士狗剩。
此時,他正局促地站起身,一只手緊緊攥住衣角,另一只手不住地在褲腿邊摩挲,似乎在猶豫是否真該開口。
“問吧,課堂就是用來討論問題的地方。”
王教導員的聲音一點兒也沒有催促或批評,語氣像山間的溪流,凈而流暢。
狗剩猶豫半晌,終于鼓足勇氣問道:
“咱們打完地主,占了地,那窮人真的能過上好日子不?地主老財有文化有門路,他們還能翻回來害咱不?”
這個問題一出,窯洞里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
許多人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有幾個年紀稍長的戰士互相對視,似乎也想聽聽答案。
王教導員沉吟片刻,來回踱步的身影被燈光拉成一道長長的輪廓。
他突然笑了一聲,語氣中帶著一絲嚴肅的爽朗,“好問題,還是真問題,不躲不繞,咱得正面回應。”
“比方說,你們今天把地主老財趕跑了,分了地,可你們剛種下新麥子,第二年秋天,突然地主和民團又殺回來了,拿著槍逼你交地——和你原先的日子有什么不一樣?”
窯洞里傳來幾聲竊竊私語,有人悄聲議論:“這不還是老樣子嘛?”
“對。”王教導員用堅定的聲音回應,
“如果沒人管,沒人保護,那革命就是白做了。
地是打來的,但保住地,需要組織,需要紀律,更需要我們每個人時刻清楚,為什么要斗爭。”
教導員話音剛落,比安卡便站直了身體,順勢開口,
“這讓我想起老大哥學者一些研究。地是無價之源,但它不僅是權力象征,更是資源的生產工具。
如果生產關系不改變,那么誰都可能變成下一個剝削者。
在這個問題上,老大哥的做法是建立集體農莊……”
比安卡說得不緊不慢,不少戰士聽得一知半解,但都感到新奇。
注意到狗剩眉頭皺成一團,比安卡便笑了笑,突然蹲下身隨手在地上用棍子畫了幾道,
“我們假設這是全村的地,原本每畝地只能產200斤小麥,一個農民可以種10畝地。
建立起水庫和灌渠等設施后,耕地就能旱澇保收,一些旱地還能變成水澆地,畝產可能就變成了250斤小麥。
大家把余糧上交國家,國家賣了糧食換來國外的化工設備,從此就能生產農藥和化肥,有了農藥和化肥,畝產可能就能變300斤小麥。
國家再生產出拖拉機,代替人力種地,一個拖拉機手就能耕種100畝地。
多出來的人力,就進城當工人,參與國家工業化建設……”
這時,狗剩突然提問:
“外國同志,這拖拉機種的地算公家還是私人?俺們分了地又要收回去?“
窯洞里頓時響起嗡嗡的議論聲,幾個戰士緊張地攥緊了衣角。
王教導員笑著拍拍土板:
“狗剩同志這個問題問到了根子上!咱們現在分地到戶是為激發生產熱情,等將來有條件了——”
他忽然抄起半截碳筆,在“二十七斗“旁畫了個圈套圈的圖案:
“就像農會把大家的地契存在一處,既防土匪搶又防惡霸騙。
等革命勝利了,咱們也要修水庫、造化肥,那時就需要集中土地搞機械化......”
比安卡注意到,當說到“集中土地“時,好幾個戰士臉色發白。
她連忙蹲下身,用木棍在泥地上畫出并排的田壟:
“不是收走你們的地,是把地界打通方便拖拉機耕作。
就像咱們現在集體訓練比單打獨斗強,將來種地也要講組織紀律。”
角落里傳來小聲嘀咕:
“那收成咋分?”
“按勞分配!”
王教導員斬釘截鐵:
“出力多的多分,老弱病殘有兜底,但也絕不讓勤快人吃虧!
當年在贛南,我們組織耕田隊互幫互助,畝產比單干時多了三成......”
見大家臉上不再抗拒,王教導員又接著說道:“這打地主、分田地,只是革命的第一步。
之后大家還要團結起來,一起保衛革命的果實,建設嶄新的華國,這才是能過上好日子的根本。
否則,地主不來,新的剝削者還會冒出來!”
這話頓時讓整個窯洞陷入了一片沉悶,有人點頭,有人則若有所思地抓了抓腦袋。
在這些年輕戰士的人生中,“未來”是一個遙不可及的模糊概念,許多窮人連第二天的果腹都難以保證,又怎么會想幾十年后的事情?
看到大家的反應,王教導員也沒有氣餒,他相信在他的努力下,這些新入伍的戰士,終究會從樸素的農民,蛻變為優秀的革命戰士。
比安卡向前兩步,才發覺王教導員眼角滿是細細的皺紋,如同這片土地上未曾修補的創傷。
她不禁想起了一句話,“教育就是一棵樹搖動一棵樹,一朵云推動一朵云,一個靈魂喚醒另一個靈魂。”
如今王教導員所做,不正是喚醒一群人的靈魂嗎?
比安卡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王教導員,對方只是謙虛的笑笑,
“專家同志過獎了,我不是什么教員,我只是真正教員無數追隨者中的一個。
他喚醒了我,帶領我們走上一條全新的道路。
我認可他的思想,便發自內心的將這種思想傳遞給更多人。
只有這樣,走上這條道路的人才會越來越多,直到取得最后的勝利。”
就在這時,窯洞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和一陣喧鬧。
“教導員!南邊演習的戰士們回來了!”
一個士兵氣喘吁吁地跑到洞口,神色焦灼。
王教導員臉上還掛著興致未消的笑,但立刻恢復了沉靜。
“比安卡同志,咱們一起去看看吧。”
比安卡點點頭,跟在他身后走出了窯洞。
外面的寒冷空氣讓人瞬間振作精神,她抬眼望去,之前和東北軍“演戲”的戰士們陸陸續續地回來了。
大部分人雖然灰頭土臉,但精神抖擻,士氣高昂。
但仍有少數重傷員被衛生員用擔架抬進了窯洞。
比安卡跟著王教導員走進了一個相對寬敞的窯洞,一股濃重的草藥味混雜著血腥味撲面而來。
窯洞里光線昏暗,幾個馬燈發出微弱的光芒,照亮了簡陋的“手術臺”和躺在稻草堆上的傷員。
衛生員們正忙著給傷員包扎傷口,他們的動作熟練而輕柔,即使在如此簡陋的環境下,也盡量保持著衛生。
一個年輕的衛生員注意到比安卡和王教導員,立刻迎了上來,敬了個軍禮,“王教導員,專家同志。”
“小李,傷員情況怎么樣?需不需要我叫人搭把手?”王教導員關切地問道。
“報告教導員,大部分都是輕傷,重傷員有三個,都是被敵機丟下的航彈炸傷的。
其中一個戰士身體多處骨折,已經做了簡單的固定,需要盡快送到后方醫院進行手術。”
衛生員簡明扼要地匯報了情況。
比安卡看著那些簡陋的醫療器械和藥材,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她走上前去,拿起一塊白色的布料,發現這并不是專業的醫用紗布,而是用洗干凈的土布代替的。
“這些…都是你們自己做的?”
“這是我們用鹽水煮過的粗布,鹽水是根據地生產的,布是后方“婦女救國委員會”的女同志們織的。”
衛生員小李拿過一碗少量土黃色的藥膏,小心的覆蓋在傷員傷口上,
“藥膏是采的野三七和蒲公英,止血效果雖比不上西藥,但總能頂些用。”
角落里正在碾藥的老衛生員抬起頭,溝壑縱橫的臉上沾著草藥碎屑,
“我們用的手術針是自己磨的的,止血鉗是鐵匠打的,這蒸煮繃帶的大鐵鍋......”
他說著抬腳踢了踢那口大鍋,“原本是土地廟的香爐。”
小李點點頭,語氣中帶著一絲自豪,
“是的,專家同志。我們根據地缺醫少藥,只能自己想辦法。我們用土布代替紗布,用草藥代替西藥,雖然條件簡陋,但也能救治不少傷員。”
比安卡看著小李熟練地處理傷口,不禁對這些衛生員肅然起敬。
在如此艱苦的條件下,他們還能建立起一套完善的戰場醫療體系,盡可能地減少傷亡,這其中的努力和付出可想而知。
“你們的傷員死亡率是多少?”比安卡突然問道。
小李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比安卡會問這個問題。
“這個…具體數字我們沒有統計過,但肯定比果擋軍隊低很多。
我們有專門的醫療隊,負責傷員的救治和轉運,盡量減少戰士們的傷亡。”
一旁的老衛生員自豪地插嘴,
“曾經有被俘的頑固分子,堅決不配合我們的工作。
直到我把他們帶到野戰醫院,給他們俘虜也包扎傷口,他突然哭了出來。
他們告訴我,在果軍部隊里面,只有中高層軍官才能享受到軍醫。
普通士兵受了傷,要么花錢賄賂軍醫,要么寄希望于自己命大。
也正是相信自己受傷后,會得到詳盡的治療,我們的戰士才會在沖鋒、肉搏的時候格外勇敢。”
比安卡突然后悔自己沒多帶一些磺胺,否則德國生產的優質磺胺要,肯定能拯救大量傷口感染的戰士。
“我有方法搞到少量西藥,然后運到上海或者南京。不知道能不能幫到貴方?”
比安卡突然開口問道。
(麗塔:大家元宵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