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南京城籠罩在薄霧之中，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桂花香氣。

比安卡來到了斯柯達(dá)南京分公司門前，沒想到周文遠(yuǎn)比她來的更早。

比安卡和周文遠(yuǎn)簡單打個招呼，前去接應(yīng)另外三名代表團(tuán)的小轎車很快便抵達(dá)。

只見車還沒停穩(wěn)，趙寶山爽朗的笑聲便傳入眾人耳朵。

“托比安卡的福，俺老趙也是吃上細(xì)糠了。

還是你們南方人會玩，這秦淮河上的姑娘，一個個都是水做的妖精，受不了、受不了……”

“寶山兄莫要謙虛，昨晚你一口氣點了三個姑娘，這溫柔鄉(xiāng)的滋味，想必是回味無窮吧？”

“老了老了，我們兩個玩筆桿子的，身體終究比不上趙老哥，金戈鐵馬、龍精虎猛。”

車門緩緩打開，孔銘輝，宋逸軒被攙扶著緩緩下了車，臉上帶著神清氣爽的笑容。

趙寶山關(guān)上車門，笑哈哈地走到周文遠(yuǎn)一旁，

“小周啊，你昨晚不來可虧大了。”

“趙將軍此言差矣，”

比安卡掩口而笑，眼波流轉(zhuǎn)間，狡黠之意如漣漪般蕩漾開來，

“周少校不忘嬌妻，夫人月下捉人，實乃佳話一樁，怎能說是打趣呢？”

她身形輕盈，宛若一只翩躚的蝴蝶，巧妙地隔在了周文遠(yuǎn)與趙寶山之間。

“周少校前腳抵寧，夫人后腳便至，可見伉儷之情深篤，豈是‘探望’二字所能概括？”

她故意在“探望”二字上加重了語氣，眉梢眼角皆是戲謔之意，瞥一眼周文遠(yuǎn)無奈搖頭之態(tài)，心中暗自莞爾。

“昨晚我與周少校同乘一車，被周夫人看見。

若非我及時下車澄清，和周夫人解開誤會，恐怕軍官招待所門口，就要上演一出‘河?xùn)|獅吼’了。”

比安卡一邊說著，一邊夸張地做了個害怕的表情，俏皮的神情中帶著一絲促狹，逗得眾人哈哈大笑。

“哦？原來如此！”

趙寶山恍然大悟，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他將周文遠(yuǎn)昨晚的“反常”表現(xiàn)理解為“懼內(nèi)”，畢竟這世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仕途上靠著老丈人關(guān)系平步青云，生活中“吃軟飯”的男人也不在少數(shù)。

想到這里，趙寶山不禁感嘆，自己為此次機(jī)會奔走鉆營，費盡心機(jī)，而周文遠(yuǎn)這般乳臭未干的小子，竟也能忝列其中，想來必是仰仗岳家之力。

周文遠(yuǎn)皮囊不錯，明明是武夫卻生的一副斯文模樣。

這樣的小白臉自然受女人歡迎，為謀劃前程，犧牲小兄弟一二，討老婆和岳丈歡心，亦是人之常情。

他輕拍周文遠(yuǎn)的肩膀，語重心長道：

“小周啊，‘大丈夫能屈能伸’，怕老婆并非壞事，古語有云：‘怕老婆，會發(fā)達(dá)’嘛！

你年紀(jì)輕輕便官拜少校，前途不可限量，想來也是托了賢內(nèi)助的福啊。”

他意味深長地一笑，又補充道：“當(dāng)然，岳父之力，亦不可小覷啊！”

周文遠(yuǎn)聞言，哭笑不得，欲言又止。

比安卡見狀，連忙出來解圍：

“趙將軍謬贊了，周少校才干出眾，并非仰仗裙帶關(guān)系。至于怕老婆嘛……”

她故意停頓片刻，俏皮地眨了眨眼，

“那也是愛之深，責(zé)之切啊！”

“對對對，愛老婆是美德，是美德！”

趙寶山哈哈大笑，對周文遠(yuǎn)說道：

“小周啊，你早些言明，也不至于造成誤會，害我們……”

見客人已經(jīng)到齊，自己又打消了三人對周文遠(yuǎn)的芥蒂，比安卡便遣人推開倉庫大門。

磚砌成的辦公樓略顯陳舊，墻皮斑駁，透出幾分歷史的滄桑。倉庫大門銹跡斑斑，發(fā)出“吱呀”的聲響，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痕跡。

倉庫內(nèi)，各式木箱排列整齊，槍油、金屬、木板和防銹漆的氣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奇特的氛圍。

比安卡上前，信手用撬棍撬開幾個木箱，捷克造、馬四環(huán)、迫擊炮……

除了一些常見的輕武器，一旁蓋著防水油布的，依稀可見各式重武器的輪廓，像極了蒙著蓋頭的新娘，引人遐想，趙寶山和周文遠(yuǎn)二人看得眼花繚亂，不禁心旌搖蕩。

“乖乖，便是中央軍的倉庫，怕也比不上這般的豐厚！”

趙寶山兩眼放光，一把抱起一挺ZB26輕機(jī)槍，顧不得擦拭槍油，便急不可耐地把玩起來，如同抱著一位千嬌百媚的美人，愛不釋手。

“我本以為德意志軍工冠絕寰宇，不意捷克之武備亦不遑多讓。”

周文遠(yuǎn)掀開油布一角，露出75毫米火炮的一角，冰冷的金屬線條，彰顯著這臺戰(zhàn)爭機(jī)器的威力，仿佛一頭蟄伏的猛獸。

“這是……”

“Skoda 75mm model 1928，”比安卡答道，

“此炮重七百公斤，射程八千七百米，比鬼子的九四式山炮和明治三八式野炮射程更遠(yuǎn)。

另外這炮還能拆成三部分，用騾馬或人力搬運，復(fù)雜地形，照樣進(jìn)退自如。”

“這炮威力如何？價格多少？”

趙寶山搓搓手，目光灼灼地盯著那門75毫米火炮，語氣中充滿了期待。

“威力還不錯。”

比安卡輕描淡寫地回答，隨后補充道，

“不過，這門炮是1928年定型的，技術(shù)上有些老舊了，比不上國軍裝備里最先進(jìn)的博福斯M1930。”

“哦？那和鬼子的比怎么樣？”趙寶山追問道。

“比鬼子的94式野炮和明治38式山炮射程遠(yuǎn)，重量在兩者中間。”

比安卡頓了頓，繼續(xù)說道，

“要我說，如果要發(fā)揮這門炮的最大效用，最好拆掉防盾，把鐵輪子換成橡膠輪子，盡可能減輕重量，方便移動。”

“為什么要拆防盾？”周文遠(yuǎn)不解地問道。

“因為華國不能生產(chǎn)戰(zhàn)斗機(jī)，一旦開戰(zhàn)，制空權(quán)落入日本之手，只是個時間問題。

一到滿天都是日本飛機(jī)，你們火炮陣地一暴露，就是日本飛行員的活靶子，有沒有防盾都逃不掉。

而且，就算沒有遇上日本飛機(jī)，鬼子也有更先進(jìn)的大炮，不是華國炮兵能硬碰硬的。”

比安卡解釋道，“只有在晚上或者惡劣天氣，鬼子飛機(jī)無法起飛時，鬼子炮兵兩眼一抹黑，才輪得到華國炮兵出場。”

“那這炮怎么用才能最大程度發(fā)揮其作用？”

周文遠(yuǎn)虛心求教。

“利用本土作戰(zhàn)的優(yōu)勢，提前算好火炮射擊諸元，反推鬼子炮兵陣地位置。

白天鬼子炮兵放炮，只能委屈華國步兵兄弟挨打。

等天黑鬼子炮兵打了一天，筋疲力盡，華國炮兵養(yǎng)精蓄銳一個白天，自然要替步兵報仇。

既然知曉鬼子炮兵陣地位置，就用射程優(yōu)勢發(fā)動突襲，敲掉鬼子的94式野炮或明治38式山炮，替步兵兄弟減輕第二天的壓力。”

“妙啊！”

趙寶山贊嘆道。

“除了野戰(zhàn)，這炮還能用于城市防御戰(zhàn)。”

比安卡補充道，“可以把它藏在一樓，作為火力支撐點，專門埋伏鬼子的坦克。”

“這主意不錯！”周文遠(yuǎn)興奮地說道，“具體怎么操作？”

“這玩意一發(fā)炮彈6.3公斤，砸到鬼子坦克附近，就算不能超壓全車成員，也能把坦克炸癱瘓。

鬼子對自家坦克金貴的很，一旦遭遇襲擊，在摸清楚敵情前肯定先行撤退。

一旦鬼子坦克撤退，步兵兄弟守住陣地，炮兵就換一棟樓房躲藏，避免遭到鬼子報復(fù)。

像上海、南京這樣的大城市，能藏火炮的樓房成千上萬，哪怕一棟房子換一輛坦克，國軍也是賺大的。”

“比安卡小姐，您對炮兵的見解，委實令人嘆服，”

周文遠(yuǎn)拱拱手，贊嘆道，

“這等精微奧妙的戰(zhàn)術(shù)，不知是從何處習(xí)得的？”

比安卡微微一笑，早就想好了說辭：

“家父出身軍旅，僥幸參加世界大戰(zhàn)，對炮兵自然有一番見解。

至于小女子，不過是些鸚鵡饒舌，拾家父牙慧罷了，不足掛齒。”

周文遠(yuǎn)聞言，喜形于色，忙道：

“比安卡何必謙虛，令尊這番見解，沒有幾千幾萬條人命和炮彈，是得不出來的！

不知哪位有紙筆？這等妙論，我須得立刻記下，免得過后遺忘。”

比安卡卻伸手止住他，說道：

“周先生且慢，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先試槍才是，莫要讓孔先生和宋先生久等了。

周先生若真有興趣，待這樁生意談妥之后，我倒可以整理一份略詳盡的資料，博您一笑。”

說著，比安卡的目光轉(zhuǎn)向兩位文官。

這二位身處軍火庫中，卻不像趙、周二人那般興致勃勃，反而眉頭微蹙，似是對庫房里濃烈的火藥味有些不適應(yīng)。

“不錯，咱們還是速戰(zhàn)速決吧。”

趙寶山哈哈一笑，語帶雙關(guān)，

“早些完事，不僅能讓孔、宋二位先生早些回去，也能讓小周早些回招待所陪嬌妻，豈不兩全其美？”

周文遠(yuǎn)與趙寶山二人，興沖沖地扛著槍械，活似要去赴什么珍饈盛宴一般，直奔靶場而去，想要一試新槍的手感。

才至倉庫門口，便見一洋人，身軀臃腫，西裝筆挺，派頭十足，活像一只膨脹了的番鴨，身后還跟著幾個神情嚴(yán)肅的隨從，儼然門神般杵在那里，擋住了去路。

一位翻譯模樣的華人，侍立于洋人左后方，見被堵住的二人皆是華人面孔，登時氣焰囂張起來，仿佛得了什么倚仗，尖聲叫道：

“爾等是何人？倉庫重地，誰允爾等攜帶武器外出？

我身旁這位可是彼得拉舍克經(jīng)理，還不給我跪下！”

“這傻逼誰啊？”

趙寶山眉毛一擰，登時火冒三丈。

周文遠(yuǎn)則不動聲色，一把拉住趙寶山，低聲道：

“趙叔，稍安勿躁，莫要主動打人，授人以柄是小，惹起國際糾紛是大。”

就在這時，只聽得兩人背后一個嬌脆的聲音響起，帶著些許洋腔洋調(diào)，卻又字正腔圓：

“軍人以衛(wèi)國為責(zé)，頂天立地，只跪天地父母，豈容這等宵小之輩作威作福？

這彼得拉舍克究竟是何方神圣，憑什么要華國軍人跪他？”

聽到身后突然響起的少女聲，兩人心思大定，想來是這令人作嘔的翻譯腔調(diào)，激怒了比安卡。

想來她也聽不慣這等敗類狐假虎威，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這才仗義執(zhí)言，替二人將這番話懟了回去。

附錄：

博福斯M1930式75毫米山炮

重量：785公斤

最大射程；9150米

俯仰角-10°~+50°

Skoda 75mm Model 1928

重量：700公斤

炮管長度：1340毫米（L/18）

射程：最大射程8700米

俯仰角-8°~+50°

94式75毫米山炮

炮管長度：1560毫米（L/20.8）

重量：536公斤

最大射程：8300米

俯仰角：-10°~+45°

90式75毫米野炮

炮管長度：2883毫米（L/38.4）

重量：1600公斤

最大射程：13890米

俯仰角：-8°~+43°

明治38式75毫米野炮

炮管長度：2325毫米（L/31）

重量：947公斤

最大射程：8350米

95式75毫米野炮

炮管長度：2325毫米（L/31）

重量：1108公斤

最大射程：10700米

俯仰角：-8°~+43°

綜上，即使斯柯達(dá)75口徑1928式炮在1936年已經(jīng)稍顯落后，但性能相比日本陸軍1936年大規(guī)模列裝的75火炮不遑多讓。

簡單說就是射的遠(yuǎn)的比它重，比它輕的射不遠(yuǎn)。38式野炮更是重量射程被它雙暴。

雖然射程和重量并不是衡量火炮的唯二標(biāo)準(zhǔn)，但也側(cè)面反映了小鬼子炮兵又多拉，也就欺負(fù)一下中國和其他沒有工業(yè)化的亞洲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