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儀殿。

李世民看著厚厚的一摞奏章，心里充滿了糾結。

這些奏章幾乎都是勸他早立太子的，只是他在心有所屬后就不是很急著立太子了。

畢竟嫡長孫年幼，未來充滿了變數，誰知道這孩子長大后會變成什么樣？

可眼下的大唐不立太子還不行，不論是他的身體，還是他即將準備的親征，都逼得他必須做個決斷了。

“你們認為朕的皇子中誰可立為太子？”

此時能進入兩儀殿的，無一不是大唐的股肱之臣。

眾人聽到李世民這話，武將一邊鴉雀無聲，文臣這邊登時嗡嗡開來。

“陛下，魏王最賢，可立為太子！”

“哦哦……”

李世民躺在圈椅里，聽到這話揚了揚頭。

“青雀確實很聰明，朕也一向非常喜歡他，而且前段時間這孩子哭著對我說，如果朕立他為太子，他百年之后將傳位于稚奴……”

“朕聽聞很是感動！”

“天下之人誰不愛自己的子女，可青雀為了孝道，竟然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能放棄……”

“如果諸位愛卿沒有異議，那就立青雀為太子吧！”

李世民本意是替青雀揚一下名聲，拉一下選票。哪成想他這話一出口，頓時引來好幾張嘴跳出來反駁。

“陛下，魏王這話太過虛偽！”

“天下誰人不愛自己的子女，魏王說百年之后傳位于晉王，這明顯就是哄騙陛下！”

李世民聞言依然不為所動。

“雖說青雀百年后未必能忍心這樣做，但他現在為了顧及朕的情緒，能說出這番話依然讓朕很是感動，嗚嗚嗚……”

房玄齡等人聞言，當即跳出來道。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魏王如此仁孝，確實可立為太子！”

“臣等支持魏王為儲君！”

房玄齡可是中書令，在朝堂上有著非同一般的影響力。

他都跳出來支持魏王了，那其他見風使舵的人自然也一股腦跳出來。

“陛下，臣等也支持立魏王為太子！”

長孫無忌見到此情此景，當即再也站不住了，趕忙給站在自己一旁的褚遂良發信號。

褚遂良見狀，趕忙上前一步。

“陛下，臣有本奏！”

“褚愛卿，有什么事情改日再奏，今天只討論新太子人選！”

“陛下，此事就是關乎太子！”

“哦？”

李世民聽到這話，當即坐直了幾分。

“陛下，臣彈劾魏王覬覦太子之位，處處針對前太子李承乾，買通李承乾身邊護衛，探聽其消息……”

“此等處心積慮，老謀深算之人，豈能立為大唐太子？”

李世民聽到這話，眼眸中閃過數道寒光。

“褚遂良，此事可有真憑實據？”

“若是無真憑實據，朕可要治你構陷親王，離間天家骨肉之罪！”

“陛下，微臣有證據！”

褚遂良說到這兒，再次上前一步，從袖子里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口供。

“陛下，這是紇干承基、賀蘭楚石等人的口供，他們全都供述成乾之所以謀反，皆是受到魏王的逼迫。并且，魏王多次派人賄賂拉攏兩人，意圖讓兩人反水攻擊李承乾……”

李世民聽到這里，只感覺胸腔中鼓動著暴躁的氣息，他都來不及等人呈上來，直接從圈椅里起身，朝著褚遂良走去。

李世民一把奪過褚遂良提交的口供，飛速的看完后臉色立馬變得陰沉如水。

“此等秘聞，爾等為何不早日報之與我！”

“陛下，臣也是近日才從紇干承基等人口中得知真相……”

“你……你們！”

“你們害了朕的太子，害了朕和太子之間的父子情分！”

魏征聽到這話，當即跳出來強行給李世民喂了一顆后悔藥。

“陛下，當時微臣就說此事有冤情，豈能因為些許跳梁小丑的污蔑之言就斷言太子要謀反！”

“現在看來，一切果然如微臣所料。”

“所謂的太子謀反，不過是某些奸臣誘導、逼問，甚至是炮制出來的冤假錯案！”

“微臣懇請陛下嚴懲當時負責審問的官員！”

魏征這一番話，可算是將滿朝文武給得罪光了。

畢竟當時負責審訊李承乾一黨謀反案的官員，此時在大殿上就占了接近一半。

李世民自然不可能聽從魏征的建議，嚴懲當時負責審問的官員。

畢竟當時他也有錯，甚至他有暗中授意他們將此案坐實的意思。

基于此，才導致李承乾謀反案證據確鑿，且斷然不可更改。

只是現在爆出來的事情，有點出乎他的預料。在他的印象里，魏王一直是尊師重道，且對自己孝順無比的好孩子。

這樣的好孩子，豈能干出逼迫兄長，覬覦太子之位的事情？

“朕很心累，嗚嗚嗚……”

“我是那樣疼愛青雀，青雀怎能干出此等惡事，嗚嗚嗚……”

正在李世民哭的稀里嘩啦之時，門外的護衛突然稟報。

“陛下，晉王求見……”

李世民聞言無力的擺擺手，其意思再明顯不過，那就是他此時誰都不想見。可正當護衛要如實傳告時，卻被長孫無忌給叫住。

“陛下宣晉王覲見！”

長孫無忌這一嗓子直接給護衛整不會了，心說自己到底該聽誰的呀？

李世民也頗為驚奇的看了眼長孫無忌，如果說別人無法領會自己的意思，自己的大舅哥是萬萬不會看錯的呀？

“算了，讓晉王進來吧！”

李治顫顫巍巍的走進大殿，走到李世民面前噗通一聲跪倒。

“父皇，兒臣有一事稟告！”

“何事？”

“四哥前些時日曾經威脅兒臣，說兒臣跟漢王李元昌關系密切，肯定跟太子謀反一事有牽連！”

“請父皇明鑒，兒臣只是小時候跟李元昌玩的比較好，隨著李元昌就藩，兒臣就幾乎沒和他來往過，根本不可能參與謀反呀，嗚嗚嗚……”

李世民一聽這話，心里對魏王僅剩的半點好感也沒了。

敢情這家伙純粹在騙自己！

一邊說將來殺子傳弟，一邊去威脅李治？

真是豈有此理！

李世民生氣歸生氣，可他總共就這么兩個拿得出手的兒子。

現在李承乾被廢，李泰也因為謀奪儲位，威脅親弟而排除，那自己還能立誰為太子？

李世民想到這里，又想起當年自己和李建成、李元吉之事，只感覺心力交瘁，心痛難忍。

他突然有點理解那個一向被他看不起的老父親了……

有些事不是父親不懂，更不是父親優柔寡斷，而是事情到了這一步真的太難抉擇了……

“父皇，兒子終于明白您當年的處境了，嗚嗚嗚……”

“噗……”

李世民在盛怒和悲傷的雙重攻擊下，當場噴出一口鮮血，嚇得滿朝文武當場就慌了神。

“太醫！”

“快叫太醫！”

一直靠著柱子打盹的尉遲敬德見狀，趕忙推開眾人沖到最前邊，一把將陛下抱起。

“陛下！”

“陛下！”

“你可不能有事呀，那誰還小，還需要你的庇護吶！”

就在一眾文武大臣一臉懵逼的琢磨“那誰”是誰時，只見剛剛還人事不省的皇帝陛下，突然睜開了眼。

“朕……”

“朕沒事……朕還能……還能……”

“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