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蒂只有在書本里聽說過吉羅娑的名字。

據說那是一座終年覆蓋著皚皚白雪的神山，山中住滿了虔誠的苦修者。他們隱居于此，用苦修磨礪自己的精神，是一群穩重堅毅的信徒。

薩蒂曾經也想去吉羅娑一睹究竟，卻屢次被父親阻止。但凡她多靠近一點北方，都會遭到父親的嚴厲呵斥。

因此，這反而令薩蒂養成了某種逆反心理。越是不讓她做的，她就偏想試一試。

薩蒂像被勾了魂一樣，心神不寧地走出營帳，朝著吉羅娑的方向走去。

她的腳下就好像有風神的助力，越走越快，身形如風一般跨越曠野與森林，一直走到大雪紛飛之處。

直到這時，姐姐們才發現薩蒂已經失蹤了。

“父親馬上就要來了。如果他沒看到薩蒂，一定會大發雷霆的！”

“莫非薩蒂又去了森林里？這可難找了，里面全是猛獸毒蟲，而且各種隱蔽的山洞。”

“似乎不像。侍衛們說發現了薩蒂的腳印，那腳印一直通向吉羅娑的方向。”

“什么？吉羅娑？那不是父親明令禁止薩蒂前往的神山么？”

“不行，得趕緊去找她！”

薩蒂的兩個姐姐也催動神力，拼命地往吉羅娑的方向跑去。剩余的姐姐們則用來拖延父親達剎，為她們爭取時間。

來到吉羅娑內，薩蒂躲在一棵大樹后面，她的面前則是冥想中的濕婆與一眾信徒。

當薩蒂靠近之時，濕婆的胸口處頓時發出一道刺眼的白光。光芒直破蒼穹，令信徒們都閃的睜不開眼睛。

“薩蒂，你還在這里干什么？趕緊走吧，父親要來見你了。”

薩蒂的姐姐們匆匆趕到，勸說薩蒂離開。但后者就仿佛一只沒有精神的傀儡，呆呆地注視著那道白色光芒。

見說話不起效果，兩個姐姐連忙采取強制執行的措施，一人架起薩蒂的一邊肩膀，將她抬了回去。

剛把失魂落魄的薩蒂放在床上，她們的父親達剎就走了進來。

達剎腦殼背部的辮子一甩，咽了咽口水，接著抬手指住薩蒂。

“看看你們的妹妹，她的狀態有多糟糕。讓你們照顧好薩蒂都做不到，以后還怎么讓我放心把更多使命交付給你們？”

“父親，我們有錯，請您懲罰我們吧！”女兒們齊聲回復道。

“唉，算了！這次就饒了你們，不能再有下次。”

見父親沒有追究，幾個女兒們的心中都樂開了花。跟自己父親同居了這么多年，她們哪里不清楚達剎的性格？

如果剛才拼命為自己找借口開脫，絕對免不了一頓鞭子伺候。但如果這時候主動請罪，父親也會順坡下驢饒了她們。

這就叫以退為進，把達剎拿捏的死死的。

“嗚……別過來……別過來……”

這時，薩蒂的嘴里開始說起了夢話，讓姐姐們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上。

達剎輕聲叫醒了薩蒂，問道：“薩蒂，老老實實回答我，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一個男人。虎皮裙，三叉戟，他的胸口處還有一道光。很多信徒，我感受到了他身上有一股很強大的力量。”

聞言，達剎立刻怒目圓睜，眼珠子都快憤怒到要掉出來了。

別人不知道，他達剎還能不知道仇敵濕婆的模樣？

“該死！我不是叫你不要輕易靠近北方嗎？你一定是被那個邪惡又殘暴的家伙給蠱惑了！”

“父親，派薩蒂前往鴦耆羅王國的人，好像就是你吧。”大姐在這時插了一句嘴，頓時把達剎給嗆的不輕。

“是……是我又怎樣？難道是我讓你們到處亂逛，最后迷失在森林里的嗎？”

“生主大人，請冷靜一下。大……”婆利古仙人還想勸一勸，話還沒說完就被達剎強制打斷了。

“讓我冷靜？你讓我怎么冷靜？那可是我們家族世世代代最大的仇敵！在我的面前，連他的名字也不許提！那個家伙，他冒犯了我的父神，犯下殺梵之罪，還禁止了父神獲得供奉！而我的女兒竟然和這個家伙在森林里住了兩天兩夜！”

達剎被氣的直跺腳，他走到薩蒂的床邊，厲聲質問：“薩蒂，你為什么會變得如此浪蕩？你難道忘了你的身份么？你在令我們的家族都為之蒙羞！告訴我，快告訴我，那個男人不是濕婆，只是個裝扮有些相像的野人！”

達剎還在自我安慰與掙扎著。

雖然薩蒂描述的外貌，除了濕婆也不可能有別人。但達剎內心中還抱著一點點希望。

萬一……萬一呢？

萬一那個身穿虎皮裙，手執三叉戟的男人不是濕婆。

可是，事與愿違。在達剎說出濕婆的名字后，薩蒂的腦袋又變得無比痛苦起來。

各種與濕婆相處的畫面在腦海中再次循環播放。唯一的不同點是，這一次薩蒂知道了野人的名字，濕婆！

這是達剎第一次在薩蒂的面前說出濕婆的名字，也是薩蒂第一次聽到濕婆這個名字。

從出生開始，達剎就在刻意封鎖薩蒂，令她接觸不到有關濕婆的知識與傳說。

可萬萬沒想到，打破這一封鎖的，正是達剎自己。

看到女兒的反應，達剎徹底絕望了。他知道，自己的女兒百分之一萬是遇見了濕婆。

二人的命運齒輪一旦開始轉動，便很難關上了。

達剎憤怒地離開了薩蒂的休息之處，只留下昏迷不醒的薩蒂，以及恐懼加身的女兒們。

…………

濕婆胸口發光后，又經過了一陣冥想，這才徐徐醒來。

隨著他的蘇醒，吉羅娑也由漫長的雪季變得四季如春。樹木萌發出新生的嫩芽，大地也換上了碧綠的衣服。

而濕婆身上的裝備，也從破爛虎皮裙變成了嶄新的虎皮衣。

南迪淚眼婆娑地笑了，他連忙獻上瓜果等貢品，而濕婆卻直接拒絕了。

“一切都無意義，圓滿無意義，殘缺亦無意義。供奉無意義，不供奉也無意義。生命的緣起緣滅，終究是一場空。”

濕婆玄妙的話語令神牛南迪和其他信徒面露不解之色。

原本濕婆身為知識之主，總是用最通俗易懂的語言，指引信徒們思考的方向。

但現在濕婆的語言都仿佛跟隨著裝備一起進化了。

蒼天之上，梵天也難得露出了一絲疑惑。

“濕婆這是在搞哪樣啊，連人話也不說了。濕奴，你怎么看？”

吡濕奴笑了笑，臉上寫著懂的都懂的表情。

“我掐指一算，濕婆一定是進賢者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