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淺淺發現今天國營飯店很安靜。

內里十幾張桌子，也就四五桌坐著客人，以往鬧鬧哄哄的景象不見蹤影，唯有菜香撲鼻。

再一看黑板上面，醬牛肉、青椒肉絲、紅燒肉、三鮮湯…都這個時辰了還沒賣完呢。

等那瘦長臉的男服務員端著陽春面和紅燒肉走過來，沈淺淺忍不住問了一句。

“今天飯店怎么人這么少?”那服務員立刻扭頭瞪了她一眼。

沈淺淺：“....“

見她只是單純的好奇，沒有陰陽怪氣，楊望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拉過旁邊空桌子的長條椅，坐了下來，抬手指了指外邊。

“外邊那條街，新開了個國營飯店，叫什么和平飯店，這兩天人都跑那兒去了，可不就空了嗎?”

沈淺淺看他神情懊惱，似乎在為流失的客源煩躁，以一種過來人的語氣說：“放心吧，人都愛新鮮事兒，你們這店都開了那么久，肯定有忠實粉絲。等過幾天和平飯店的熱鬧勁兒降下來了，這邊人就多了。”

話這么說著，沈淺淺心里卻惦記著，等會兒一定要去看看那個和平飯店，回頭找個時間吃上一口，嘿嘿。

“什么叫忠實粉絲?”

“就是支持你們飯店的，就愛你們飯店這口的唄。”

楊望見她說話還怪好聽的，又見現在生意一般，來了談話的興

致。

“那你是我們飯店的忠實粉絲不?”沈淺淺毫不心虛地點點頭。

“我肯定是啊。你看我都來了多少趟?我就愛你們飯店的菜。我聽說，你們廚師還有一手烤鴨的好廚藝，是以前去首都專門學的?不過啊，你們飯店一個月也就做一次，唉，我次次來，可不就是為了吃這口，沒吃到啊。”

沈淺淺說著說著，還咂巴了一下嘴，露出一副饞樣。

然后楊望就信了，

楊望小聲說：“你下個星期六來，肯定能吃到!”沈淺淺半信半疑：“講真?”

楊望瞪眼，看起來有點不高興：“怎么不真?那楊大廚是我爸，我讓他下個星期六做烤鴨不就行了?”

沈淺淺大大為震驚。然后露出真情實意的笑。

“我下個星期六肯定來，你可得給我留著，誒，楊哥，我叫沈淺淺，是五星生產大隊的。”

“我叫楊望，你是五星生產大隊的?那可有點遠啊，我現在信了你是我們飯店的忠實粉絲了，大老遠來這吃東西，風雨無阻，你等等，我給你裝個饅頭。”

沈淺淺連忙攔住。

“不不不，不用，我要是想吃饅頭，我能自己買，我糧票多著呢!唉，其實我來縣城吃你們飯店的菜，只是其中一個原因。”

楊望又坐了下來，好奇問：“還有為了什么?”

沈淺淺嘆了口氣。

“我有個表哥，復讀了兩年，今年是第三高考，家里人對他很期待，結果有人說表哥在學校沒學好，拿著生活費去外面玩，說是一個玩小球的地方···..”

沈淺淺有些迷茫疑惑，仿佛不知道那是個什么東西。楊望聽得瞪大眼，脫口而出。

“撞球?!”

沈淺淺恍然大悟：“對對對，就是這個，咦，你知道?”楊望一臉有話要說，欲言又止。

“我還是跟你說一聲吧，你讓你表哥別去那里了，那不是個好地方，里面壞的不是球，是人。你懂吧，里面不僅玩球，還玩別的東西。”

沈淺淺追問：“什么東西?”能讓楊望聞之色變。

楊望搖了搖頭。

“我就知道一點，其他的不清楚，不過那個撞球室，背后是有人罩著的，一般人可斗不過。”

沈淺淺笑了笑，不再問這個，轉而問起其他的事。

“我還有一件事，楊哥知道徐光宗這個人嗎?”

她見楊望在國營飯店工作，卻連撞球室那么隱秘的地方都知道，就覺得對方不那么簡單，有可能日常在國營飯店端菜記單，練就了什么耳聽八方的神功?咳咳，開玩笑。

楊望聽到這個名字，瞬間皺起眉。

沈淺淺瞇了瞇眼，看起來是認識的，而且印象不是很好。

楊望沒有立刻告訴她，反問她問這個干什么?

沈淺淺說是親戚的女兒要和徐光宗相親。

從剛剛的事可以看得出這楊望是個熱心腸的人，如果徐光宗真的有什么，楊望肯定看不下無辜女孩掉入這個火坑。

楊望：“…你家親戚怎么凈遇到這些倒霉事兒?”

沈淺淺搖頭攤手。

她怎么知道?

肯定是于見山馮湘還有方老太于老頭，造孽了唄。

楊望：“如果你說的那個徐光宗是我認識的徐光宗，那他不是個好東西，你讓你親戚放棄吧，這人是沒救的。”

沈淺淺有點無語，這說了跟沒說一樣，她得知道徐光宗到底做了

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啊，不然怎么跟于林秀說?

還想再問，飯店來了客人，楊望去招待了

沈淺淺吃了飯，臨走前問楊望哪里是賣書舊書的地方，楊望讓她等一會兒。等人過來接班，他帶她去。

二人拐了好幾個巷子，來到一個特隱秘地方，里面或站著過蹲著許多人，有的人手里拿著東西，有的人來來來往往的看，明明是鬧市一樣的環境，卻有點安靜。

沈淺淺明白了，自己這是來到了傳說中的黑市。

其實改革開放后，小買賣已經被允許，可惜大多數人都害怕政策改變，并不敢邁出那一步。

不過沈淺淺估計南方已經有人先踏出那一步了。

等政策再進一步確定，南縣這邊估計會真正發展起來。

楊望帶著她來到一個小攤子前，攤主在地上鋪了一塊兒板子，板

子上面放著許多本書，比如《蘇聯文學史》《紅樓夢辯》···

那老板就問他們要什么。

沈淺淺：“我要高一高二的書。”

她覺得自己能掌握住這兩個階段的知識，至于其他，等看完了再

買。

那老板不多言，拿出幾本書，放在面前。“兩塊錢。”

楊望開始講價，最終一塊五把這幾本書拿到手。

書買完后，楊望就離開了。

沈淺淺看著他的背影感嘆，怎么于見山馮湘兩口子眼光就這么差呢，南縣這么大，放著楊望這樣樂于助人的年輕人不找，偏要找徐光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