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柯明雄望著腳下的這塊地，他的情緒莫名。

本應(yīng)該是平常和禮貌的兩個字，在他的眼中越來越大。

無數(shù)個不斷變大的“你好”在他眼前掠過。

他像是墜入了“你好”的深淵中一般。

柯明雄站好像都有點站不穩(wěn)了。

他挪開望向地面的雙眼，目光落回到了錄音筆閃爍的綠色提示燈上。

他口中說道，“你好。”

地上不斷刷新的你好驟然消失。

柯明雄聽到了頭頂傳來了機械運轉(zhuǎn)的聲音。

他抬起了頭，他握著錄音筆說道，“我看到了機械臂在運動，好像這棟建筑的透明穹頂在往下滑落。”

“我看到了這棟建筑的最高點上，落下了一頂‘帽子’或者是‘頭盔’。”

“它就像是這種建筑的微縮模型一般。”

“只是它從高高的穹頂之下墜下來，想要扣在我的頭上，罩在我的腦子之上。”

柯明雄聽到了地上也傳來機械運轉(zhuǎn)的聲音。

他看到他周圍的地面的地磚劃開，一個滿是顯示屏的環(huán)繞中控臺，佇立在了他的身旁。

這環(huán)形的控制臺不高也不低，大概七十五公分，正好到柯明雄的跨部。

柯明雄頭頂?shù)摹邦^盔”和環(huán)繞周身的“控制臺”，同時回蕩著一句話。

“歡迎您使用‘私密定制’服務(wù)……”

柯明雄還沒有明白這定制服務(wù)是什么。

懸在他頭頂?shù)念^盔就扣在了他的腦袋上。

柯明雄沒有感覺到痛楚，可是他的心中卻莫名覺得有些羞辱。

他對著錄音筆說道，“我感覺我好像被強制服務(wù)了……”

柯明雄聽到了更加立體的提示音，“請構(gòu)想您所要定制的‘世界’……”

柯明雄的視野被頭盔遮去了大半。

“我想要定制什么樣的世界？”柯明雄口中自言自語道。

他不知為何，腦海里想起了那個縮在墻角的自己。

墻角處三條相交在一起的線，還有他手中的錄音筆，都能夠給他帶來安全感。

他的腦海中僅僅只是想一想，他便看到了本來無一物的空間里，開始產(chǎn)生了變化。

你拼過樂高嗎？

你游戲過《我的世界》嗎？

柯明雄握著錄音筆說道，“我看到了一塊又一塊的世界在拼湊。”

“我一開始看不出來它們是什么，它們越拼越多，越壘越高。”

“我沒有眨眼，可是眼前的一切，突然間就變成了我熟悉的模樣。”

“我看到了我那個陰暗、逼仄、堆滿了箱子的小房間。”

“我好像回到了我出發(fā)的地方。”

“我能感覺到我在頭盔里的頭有點癢，我不知道是有無數(shù)細小的探針在掃描我的頭部，還是……”

“我一直在被電擊。”

“我腦袋上的這個玩意能夠讀取我的想法。”

“難道……”

“這就是所謂的腦機接口？”

隨著柯明雄的喃喃自語，他的公寓徹底“建造”完畢。

柯明雄所站立的位置，就是在墻角。

他周身的環(huán)形屏幕已經(jīng)消失了，他現(xiàn)在只要蹲下身，他就能夠像是他在公寓里時候的樣子，手握錄音筆，獲得安全感。

柯明雄心中有一種莫名強大的沖動讓他蹲下去。

“我要蹲下去嗎？”

柯明雄自言自語。

“不要。”

柯明雄說道。

“這里是假的，這里是不真實的，這里是按照我的記憶復(fù)原的。”

柯明雄摘掉了頭上的頭盔。

頭盔中回響著“私密定制持續(xù)為您服務(wù)……”的聲音。

柯明雄走到了窗戶前，他拉開了窗簾。

這不知道用什么材料構(gòu)成的窗簾摸上去的觸感和他的窗簾一模一樣。

只是……

柯明雄抬起頭，他望向窗簾的右上角。

本應(yīng)是金屬環(huán)的地方，此刻卻以金屬鉤的模樣掛在窗簾桿上。

柯明雄笑了，他說道，“果然是假的。我總是下意識的覺得窗簾應(yīng)該用掛鉤掛著，實際上卻是金屬環(huán)。”

柯明雄望著窗外的世界。

明媚的陽光傾瀉進來，在他枯槁的臉上照出一道亮斑。

連環(huán)碰撞的汽車橫七豎八的躺在街道上，行動緩慢的身影來回游蕩。

柯明雄笑了。

他說道，“真是一種神奇而‘真實’的體驗?zāi)亍！?

“但是……”

“這是基于我的想法的‘真實’。”

柯明雄走回到了頭盔所在的地方。

本應(yīng)從穹頂懸下來的頭盔，此刻落在了他的電腦桌上。

本來像是一個縮小版玻璃罩子的它，模樣也變化成了與周圍的景色畫風一致，宛若它本來就應(yīng)該在這間公寓的房間里一般。

柯明雄說道，“我要測試一下。”

他戴上了頭盔。

他望著桌子上的水杯，集中意念想象著自己能夠?qū)⑦@個水杯漂浮起來。

“不可以嗎？”柯明雄喃喃自語道，“不是只要是根據(jù)我的想象，就是可以成功的嗎？”

“難道說……不僅要是表意識的想象，還要我潛意識里真正相信？”

“如果是這樣的話……”

柯明雄拉開了窗簾。

他與手中的錄音筆說道，“我縮在墻角的時候，我只敢露出一只眼睛觀察外面的時候。我真的想象過我只要注視外面的‘喪尸’我就能殺死他們。我那個時候，幾乎就要把這當成了真實。”

“所以……”

“我能在這里處理掉下面那些‘喪尸’嗎？”

柯明雄從心底里幻想著之前的那種被絕望包圍的感覺，感受著那從絕望之中，畸形生長出的希望。

他的目光注視著街道上游蕩的身影。

不知何處刮來的微風，輕輕的吹動窗簾。

柯明雄凝望著最近的那一只在游蕩的身影。

他仿佛忽略了此處一切虛假的地方，這里好像真的就是他的工具。

絕望、孤獨、恐懼。

種種負面的情緒包裹著的他。

他的鼻根微酸，淚腺分泌淚水，眼中盈著淚光。

“嘭！”

他凝望的那一支游蕩的身影真的爆了。

先是頭爆了，后是四肢和軀干。

柯明雄的目光掃向更遠方的“喪尸”。

“嘭！嘭！嘭！”

“祂們都爆了。”

柯明雄內(nèi)心的負面情感此刻得到了無與倫比的宣泄。

說是爽快也好。

說是幸福也好。

柯明雄久久不語，此間的萬物停止了活動。

唯有錄音筆的提示燈還在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