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洞中的愛麗絲拒絕了向前走。

她告別了柴郡貓，辭別了瘋兔，回到了她出發的地方。

柯明雄與蘇珊轉過身，他倆沿著來時的路向回走。

光滑而圓潤的墻壁漸漸變得粗糙。

哈哈鏡佇立在四方倒映的失真影像，漸漸只變成了影綽的輪廓。

蘇珊一只小手與柯明雄握在一起，她的另一只手牽著此處試驗場的厚重說明書。

她此時才輕聲問道，“哥哥，我們為什么不繼續向前了呢？”

“原因很簡單，是這樣的……”柯明雄語速頗為緩慢的回答，他說道，“我們向前走了一段路之后，哥哥才發現我們好像進入了新的實驗當中。”

“此處的名字為‘5527_孕’。不管是我們所看到的一個又一個人偶，還是那可望而不可及的‘羊水海洋’，此處的主題就是孕育?！?

“既然如此，我們不妨放開思路，進行更加徹底的暢想?！?

“孕，既可以是孕育新生的生命?！?

“也可以是孕育‘新的人類’?！?

“更可以是孕育‘新的文明’?！?

“只是……”

柯明雄與蘇珊看到了一開始出發的地方。

月牙一般的洞口越來越大，越來越圓。

它像是滿月一般橫亙在了二人的眼前。

柯明雄與蘇珊不約而同的停住了腳步，隨后幾乎完全同步的抬起腿邁了出去。

盡管空氣的味道依舊未變，可莫名的讓二人產生了清新的舒心感覺。

柯明雄此時才繼續說道，“盡管此處可能真的能夠孕育出新的文明。但是……”

“此處依舊是個試驗場?！?

“哥哥的印象里曾經有許多人會因為興趣，培養一個巨大的蟻巢，看著它們在透明的空間里建設家園?！?

“可是……真的有人愿意這些螞蟻從培育倉里出來，在他的家里安家落戶，建設更大的家園嗎？”

“可能有，但是哥哥沒有看到過?！?

柯明雄的目光眺望遠方，落在了那臺巨大而圓潤的一百寸CRT陰極射線管顯示屏上。

他說道，“誠如它之所說，我們哪怕重新建立了文明。也只是在這蟻穴之中重建文明而已?！?

“這是‘5527_孕’這座試驗場實驗的一環?！?

“哥哥學過一些動物心理學，我們剛剛踏入的那個彎曲的長廊，更像是某種精神測試?！?

“換一句話來說……”

“哥哥和蘇珊在此處的任何一個行為，都是‘5527_孕’實驗本身的一部分?！?

“這座巨大的實驗場，仍舊忠實的執行著它所需要實驗的條目，哪怕它的實驗記錄，它得出的結果無人觀看?！?

偌大的場地里無風在吹拂。

蘇珊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皮膚裸露的胳膊，上面起了一個又一個雞皮疙瘩。

她不知道是因為哥哥低沉的聲音讓自己如此，還是哥哥所講述的內容讓自己害怕。

蘇珊說道，“哥哥，我有些害怕。”

柯明雄笑著說道，“不怕，不怕?！?

“既然我們的所作所為，乃至是這里的一切，都是實驗的一部分?！?

“那么……哪怕我們的身份真的像是實驗用的小白鼠一般。”

“只要我們還沒有完成祂們的實驗計劃，我們就是安全的?！?

蘇珊怯生生的問道，“可是，哥哥，我們不知道祂們到底設計了哪些實驗呀?！?

“對呀。”柯明雄說道，“所以我們才要從‘兔子洞’中退回來。”

“這種時候，我們什么都不做，或許才是最好的選擇。”

柯明雄握著蘇珊的小手，他說道，“我們回到物資倉庫去吧?！?

“蘇珊你如果無聊的話可以看看書，如果不想看書的話，哥哥可以給你講一講故事。”

“如果我們本身就是實驗一環的話，作為實驗一部分的我們雖然很難從內部打破這一切，可是從外部可能就沒有那么難?！?

柯明雄側過頭，望著小小一只的蘇珊。

他說道，“哥哥也沒有想到外面的哥哥，會成為了關鍵的一環。”

蘇珊昂起頭，撩起頭盔與柯明雄對視，她說道，“外面的哥哥和我身邊的哥哥都是哥哥，我相信哥哥。”

柯明雄與蘇珊的遠足還沒有走多遠就結束了。

蘇珊依靠在柯明雄的身邊，看著那本大部頭的說明書。

柯明雄覺得室內的光亮有些昏暗，如果長時間在這種環境里看書的話，會對眼睛不好。

他拿起了手電筒，推開了開關。

手電筒的光芒放射了出去。

比周遭環境更明亮的光柱在室內回蕩。

不知不覺間，不管是物資倉庫還是外面的偌大空間，都變得明亮了許多。

蘇珊看書舒服了很多。

柯明雄也在這更明亮的環境里，瞭望所能看到的一切。

他要將從內部能夠看到的景色和事物盡量的記錄下來，因為他的意識回到外面之后，他想要進入到這里有可能會用得上。

柯明雄如此想的時候，他好奇起了一件事情。

他在心中想到，“我的意識在這我原本的身體還有這具身體里傳輸的時候，帶寬是多少呢？”

“傳輸過程中所需要使用的能源又是哪里來的呢？”

柯明雄繼續思考，“我進入這具身體的時候，每一次都是黃昏之后?！?

“我回到我自己的身體里的時候，都是天明之前?！?

“如果說有巨大的暴雨，厚重的烏云遮蔽了天空，那在黃昏的時候，我就不會進入到滿是暮色的空間?！?

“我應當也就不會在這具身體里醒來。”

“所以……”柯明雄不由得笑了，這真是一個離譜的結論。

他想到，“難道意識傳輸的能量還能源自于太陽不成？”

“我不知不覺之間，擁有了調用太陽能量的能力?！?

柯明雄收回目光，抬起熟悉又陌生的手看了看，他心中想到，“那我豈不是成了‘太陽之子’了？”

柯明雄想到這里之后，他不由得笑了。

他喃喃自語道，“原來不光是我生活的公寓樓變了，我所在的街道變了，我身為一份子的人類文明變了。”

“就連……”

“我從出生開始，每天都會看到的太陽。一直以來都不是我想象的模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