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蘇珊做對了什么嗎？”柯明雄一邊說著一邊蹲下了身子，他挺直了上半身與小女孩的目光在同一個水平面碰撞到了一起。

他摸了摸小女孩的頭。

他說道，“蘇珊做對了好多呀。比如說，在這樣一個末世之中，還遵守著理應遵守的規矩，還有一顆積極向上的心。”

小女孩蘇珊反問道，“可是，這些不是都應該做的嗎？蘇珊只是做了該做的事情呢。”

柯明雄點了點頭，隨即搖了搖頭。

他說道，“這個世界上應該做的事情有很多，可是絕大多數人沒有做到應該做的事情呢。”

“特別是在沒有其他人盯著的時候，想要做到該做的事情更難呢。”

“不知道蘇珊你的課文有沒有學到，有一位古代的大思想家，就曾經說過，‘一個人的時候反倒是應該更加謹慎’，正是因為很少有人能做到，他才這么說吧。”

“沒有學過呢。”

蘇珊聽了之后，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她的小臉努力在保持嚴肅，可是很快她就露出了笑容。

她說道，“哥哥說的蘇珊雖然不懂，可是其他人都消失了，只有蘇珊和哥哥在這里。”

“那說明哥哥也和人家做了一樣正確的事情呢。”

“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小女孩說到最后直接撲了上來，小小的胳臂環在了柯明雄的脖頸之上。

她輕飄飄的身體，直接掛在了柯明雄的身上，讓他感受到了小女孩身體的重量。

他輕輕環住小女孩，腦海中回想著她的話，“哥哥也做了和人家一樣的事情呢。”

“是這樣嗎？”柯明雄心中問道。

“不是。”他得出了答案。

“她所作所為澄如明鏡，宛若赤子一般。”

“可是成年人又如何能做到呢？”

柯明雄盡管不是這具身體的正主，可是他也知道這具身體的一些記憶。

“這具身體做過的糟糕事情很多呢，只是蘇珊不知道而已。”

“這個身體能留在這條街道，沒有被迷霧吞噬，大抵上是在迷霧降臨之前，他已經失去了意識了吧。”

“那些從迷霧闖出來，手持射釘槍，每一天都前往閣樓的那些人，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不能把他帶走吧。”

“迷霧出BUG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是不是可以推斷，街道兩側那白色的迷霧，有它需要遵守的規則？”

柯明雄抱住了小女孩輕盈的身軀，他望向遠處的白色霧氣。

他繼續思考道，“也不知道這些白色的霧氣和暮色空間里的暮色霧氣，是不是有什么關聯呢？”

“它們形態相似，可是有關聯的概率并不高。”

“如果暮色之霧也是‘做了壞事’就會被吞沒的話。”

“那我也算是罪行累累了呢……”

“哪怕就從世界末日那一天開始算起，未經允許闖入私宅、未經付款拿走大量藥品、物資還有發電機。”

“甚至還去銀行里搞了一大筆錢，當做誘餌捕捉體育生。”

柯明雄想到這里，他自己都不由得笑了，“我算是哪門子赤子？哪門子守規矩？我這明明是惡貫滿盈啊。”

閉上眼睛，享受著與柯明雄現在所在這具身體相擁的小女孩聽到了柯明雄只在喉嚨里打滾而沒有發出聲的微笑。

她問道，“哥哥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了嗎？可以與蘇珊分享嗎？”

柯明雄剛剛想的事情，怎么可能與蘇珊分享。

他心中暗暗想到，“若是我說了實話的話，她有可能會崩潰的吧。”

柯明雄抱起小女孩站了起來，他親昵的揉了揉小女孩的腦袋瓜。

他說道，“哥哥是因為能夠和蘇珊擁抱在一起而開心哦。”

柯明雄話音未落，街道盡頭的迷霧就開始翻涌。

柯明雄與蘇珊雖然目光的方向截然相反，可他們卻同時看到了街道盡頭的白色霧氣還是活動的模樣。

蘇珊皺起小鼻子說道，“哥哥說謊了呢。”

“哈哈哈。”柯明雄聽到了蘇珊的埋怨，他沒有尷尬反倒是哈哈大笑。

他說道，“可是蘇珊有沒有注意到呀，白色的霧氣雖然在翻涌，可是卻沒有黑色的霧氣想要掙脫而出呢。”

“這說明——哥哥說的是善良的謊言呢？”

“而且……”柯明雄說道，“哥哥雖然主要思考的確實不是剛才說的話，可是哥哥確實因為能夠和蘇珊抱在一起而開心呢。”

蘇珊嘴上嘀嘀咕咕道，“善良的謊言也是謊言，哥哥不要對蘇珊撒謊嘛。”

她肢體上的動作，卻把柯明雄抱得更緊了，仿佛害怕他離開一般。

兩個人陷入了無聲的沉默。

太陽好像要從地平面上升起了。

不知覺間白色的迷霧開始逐漸淡薄。

微曦的曙光從天際傳來。

柯明雄率先開口了。

他說道，“太陽要升起來了，哥哥要睡覺了。”

“蘇珊記得要保護自己哦，當夜幕降臨的時候，哥哥就會歸來。直到……與你一起破開迷霧，真正的相擁……”

“那個時候，哥哥會告訴你一切的真相，不會有‘善良的謊言’了呢……”

“堅持住……”

柯明雄的聲音越來越小。

他感覺這具身體越來越重，小小的眼皮好像都有千萬鈞的重量。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的意識飄向了遠方。

他睜開了眼。

他看到了璀璨的陽光。

他聽到了——錄音筆的聒噪。

“歪歪歪！請問你的名字是什么？”

柯明雄望向手腕之下懸掛的錄音筆，他知道他回來了。

他說道，“我是柯明雄。”

“呼呼呼！”錄音筆的喇叭發出呼氣的聲音。

它說道，“還是你就好。”

“上一次你沒說話就消失了，我還以為你只是睡著了，反倒是沒有那么擔心。”

“可是這一次知道你在夜幕之中，意識會到達另外一邊，就莫名其妙的有點提心吊膽。”

“你在擔心我嗎？”柯明雄問到碎嘴子的錄音筆。

“才才才才沒有呢！”錄音筆里的聲音強調道。

它轉移話題道，“我的眼，我看不見，你能告訴我，現在我們是在公寓大堂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