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明雄伸出手，撩起一絲暮色。

讓它落到了程菲身上。

這曾經在他獨自一人進入這方世界令他無比恐懼的暮色，落在了微微發光的程菲身上。

宛若是雪花飄落在了剛出屋子的人的臉上，迅速的融化，隨之消散無蹤。

“果然。”柯明雄著說道。

程菲在這個世界那宛若磐石一般的重量，就像是定海神針一般。

她身上那放射的光芒就如同自己此時的心境。

他牽起了程菲微微發涼的小手，他依舊拉不動她。

還是如此的話……

柯明雄有了一個想法，他發出聲音與錄音筆說道，“我找到解決的辦法了。”

柯明雄轉過身背向著暮色之墻，他閉上了眼。

當他再睜開眼的時候，他眼前的程菲已經消失不見。

柯明雄回過頭，總是會在他身后特定距離出現的程菲，果然出現在了暮色之墻中。

她周身厚重的暮色正在被“融化”。

可它們不會流下來，它們以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奇妙方式漸漸變淡，隨后消失無蹤。

柯明雄等待程菲的周圍出現了一個可以容納下他的空隙之后，他再回過頭，向后退了一步。

他整個人都嵌在了暮色之墻中，程菲仿佛開了一條恰到好處的甬道，讓倒退著走路的柯明雄能夠繼續前進。

柯明雄看了看自己手心里的錄音筆。

這個家伙已經很久沒有發出聲音了，看來它覺得吵鬧的聲音真的很吵。

盡管他與錄音筆里的家伙相識了只有幾天的時間而已，可是他也算是在如此人類文明的終末之中相伴而行。

柯明雄眼前的暮色之墻越來越厚。

他知道自己已經走了很遠了。

他緩步的倒退，等待著自己身后的程菲將暮色蒸發。

不知過了多久。

柯明雄看到了一面雄偉遼闊，無限向四面八方延伸的墻。

他知道，他已經來到了暮色之墻的彼方。

他問到錄音筆，“聲音的方向在哪邊？”

錄音筆的聲音突然說道，“沒了。”

柯明雄問道，“什么沒了？”

錄音筆說道，“那聲音沒了。”

錄音筆的語調一下輕快了起來，它說道，“雖然我現在根本沒有呼吸這個功能，可是我剛剛真的覺得我就要窒息了。”

“可怕，太可怕了。”

“你不知道那聲音有多密，簡直快要讓我瘋掉了。”

錄音筆里的聲音好奇問道，“你是怎么解決那些聲音的，我好想知道。”

柯明雄稍微尋思了一下，他說道，“我剛剛聽到你的聲音是在暮色之墻那邊。”

“我發現程菲身上發出來的微光，能夠驅散暮色。”

“只是她在這里宛若磐石一般，我根本無法移動她。”

“因此我選擇了倒退著走，只要我不注視她，她就會出現在我的身后，我用她在暮色之墻上融化出了一條長長的通道。”

“當我看見我眼前出現甬道和無限延伸的暮色之墻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在了這邊。”

“我問你那聲音在哪個方向的時候，你就說已經沒有那些聲音了。”

柯明雄說道，“我們已經到了暮色之墻的另一端，我要看看墻壁的這邊，是怎樣的模樣。”

他轉過身，望著眼前的一切，久久沒有言語。

他手腕下的錄音筆，依照柯明雄的話分析發出聲音道，“那這聲音是從墻壁里竄出來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么到這頭就聽不到了呢？”

“你看到的暮色，又究竟是什么呢？”

“他為什么會在這空無一物的空間里，獨自存在呢？”

錄音筆里的聲音自顧自的呢喃著。

它說了好半天，依舊沒有得到回應。

它叫道，“我的眼，我的眼。你在做什么？怎么不回我話呢？是我聲音太小了嗎？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柯明雄回答道，“能，我能聽到你的聲音。”

“只是……”

“只是什么？”錄音筆里的聲音說道。

柯明雄說道，“我看到了高空之上，有暮色之月在其上高懸。”

“我看到了璀璨的群星在閃耀。”

“它們就像是一只又一只眼睛，數也數不清。”

“它們看向了我們，它們在眨眼。”

“它們過來了……”

錄音筆里的存在依據著柯明雄寡寡的幾句話，努力想象著他描述的畫面。

“你說它們過來了是什么意思？”錄音筆里的聲音問道。

柯明雄說道，“字面上的意思。”

“月亮越來越大，群星從高空墜落。”

“整片天空砸向了我們。”

錄音筆里的聲音有些尖銳，它問道，“那我們該怎么辦？躲起來嗎？”

柯明雄的聲音很是冷靜，他回答道，“這個主意還不錯，我們或許可以退到暮色之墻的甬道之中。”

他說完話就向那邊走了過去。

錄音筆里的聲音問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你為什么不害怕呢？”

柯明雄反問道，“為什么要害怕呢？”

“恐懼、憤怒，只能帶來重重的無力感，又沒有什么用。”

“事已至此，不如想想吃點什么吧。”

柯明雄與錄音筆里說道。

錄音筆里的聲音說道，“除了速凍食品你還會做什么呢？”

柯明雄在甬道之中已經走了很遠很遠了。

他從暮色之墻上的甬道那一頭，走回到了這一頭。

他轉過身，望著那已經看不清對面發生了什么的甬道口，他說道，“如果剛剛的星星能吃就好了，它們看起來很可口呢。”

錄音筆里的聲音說道，“把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玩意塞到嘴里胡亂吃，可是會生病的。”

它的揚聲器里發出擔憂的聲音，“我的眼，我很擔心你。”

它說道，“雖然到了這邊，我還是聽到了那些惱人的聲音，可是……我沒有那么煩了。”

“就像你說的一樣，恐懼無用。”

“面對恐懼的最好辦法就是戰勝恐懼。”

錄音筆里的聲音說道，“我的眼，把我拿起來，我們該回到現實世界了。”

柯明雄搖了搖頭，他說道，“已經不用了。”

“為什么？”

柯明雄回答道，“因為那繁星與月亮已經擊碎了暮色組成的障壁，它們還在盯著我們，它們還在朝著我們而來。”

“風浪要來了，不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