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嶇的林間小路上，兩邊的雜草叢生，四周是一片小樹林，林中長滿了各種各樣的樹，郁郁蔥蔥的，還有一部分是桑樹。

阿鳳將其帶到了農戶家門口，敲了敲門，說道：

“大伯，我是剛才找你買蠶的。”

“來了。”

木門打開，露出一張黝黑的臉龐，是一位莊稼漢。

“丫頭，又來了？快進來。”

莊稼漢張繭，說著要招呼兩人進來。

阿鳳介紹道：“這是我掌柜的，她想找你買蠶繭。”

莊稼漢張繭一瞧，發現兩人打扮不凡，像是縣城里來的人。

“大伯，你養了大概多少蠶？”

“整整一屋子，都是蠶繭，我平常沒事，養著玩，不知道你們要多少？”

張繭憨笑著，黝黑的臉上，還有些面對貌美女子的不知所措。

尤其是顧紅纓，簡直是模具里面刻畫出來的一樣，那張精致的臉蛋，讓張繭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我想看看貨。”

顧紅纓面色平靜的看向張繭，她能察覺到張繭的目光，不過她并沒在意，她一心想把顧家綢緞做大。

張繭點頭，道：

“好啊，跟我來。”

她們跟隨張繭來到一間草屋內，里面上上下下分為五層，每一層都用草席鋪著，草席上放著桑葉，桑葉的蠶繭密密麻麻的，有數千之多。

她隨意拿起一枚蠶繭，捏了捏，揪出一根蠶絲，在手中打量著，內心暗道：果然是上好的蠶絲。

“全要了，你們周圍還有沒有養蠶繭的？”

顧紅纓將蠶繭拿在手中，詢問道。

“有啊，我們這里每家每戶都養蠶。”

張繭實在的回答著。

他只知道這玩意好像可以做衣服，而且做出來的衣服還特別貴，不過他不懂怎么做。

“你出價多少？”

顧紅纓問道。

“三十文一兩。”

張繭也想多賺點，不過他不懂這蠶繭的行情，而且又是古代，消息閉塞不通的。

“我打算長期買，你去從別人那里收購過來，我從你這里拿貨，至于你收的價格，你自己定，我收二十五文一兩，你看如何？”

顧紅纓，綢緞生意出身，也比較懂算賬，她也給對方留了不少賺錢的空間。

她說話的語氣，讓人覺得很親和。

莊稼漢沉吟一會，覺得不錯，便道：“行！那咱以后就只給掌柜的提供蠶繭。”

“好，阿鳳，給他拿五兩定金，三日后我上門收貨。”

顧紅纓溫和的說道。

阿鳳將五兩碎銀遞給了張繭。

五兩銀子！！

莊稼漢小心翼翼的捧著，白花花的五兩銀子，激動的都快心臟跳了出來，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錢。

這縣城來的人，出手就是闊綽啊。

“掌柜的，您慢走啊。”

他見兩人離去，激動的喊著，這回真是遇到大主顧了！！

……

在回去的路上，阿鳳有些不高興，詢問道：“小姐，咱們定金沒必要給這么高吧？那可是五兩銀子啊。”

她背著一包袱蠶繭，這蠶繭并不重。

顧紅纓邊走，身上粉紅的馬面裙，裙面也跟著擺動著，她語氣溫和道：

“剛才那人看起來倒是實在，而且咱們是長期要用，所以多給他點利潤，也沒什么，希望三日后，他能把事情給咱們辦好。”

阿鳳聽見顧紅纓這么說，也不想計較這個事，不過她還是不太喜歡那個莊稼漢，自打她們一進去，那莊稼漢就跟沒見過女人似的，一個勁的偷看她家小姐，真沒禮貌。

“哼，那個莊稼漢，剛才一直在偷看小姐，我都忍不住揍他了！”

顧紅纓笑了笑，微微搖頭，道：“你這個脾氣啊，真得改改了。”

“我才不要改，我得跟在小姐身邊，保護小姐！”

阿鳳說著，還用一只手挽住顧紅纓的胳膊。

“累不累？我替你背會兒？”

顧紅纓見阿鳳背著一大包蠶繭，擦了擦阿鳳額頭的汗水，關切道。

阿鳳搖著頭，道：“不累，就這點蠶繭，以前我還跟我爹上山砍柴呢，我爹背大捆，我背小捆，這算什么。”

兩人有說有笑的，走回了布坊。

“掌柜的，你回來了？”

田妞走了過來，問候著。

“嗯，織布怎么樣？”

顧紅纓看著正在織布的女工，還有旁邊堆滿一小筐的白布。

“未成品的白布做了二十三條，已經有十五條白布浸入了染缸。”

田妞向顧紅纓做著報告。

“這個點了，快吃飯了吧？”

古代交通不方便，她們一來一去的，一天時間都沒了。

“阿鳳，去買點燒餅回來。”

阿鳳將一包袱蠶繭交給顧紅纓，然后離開了布坊。

“掌柜的，你們去買什么了？”

田妞上前，瞧看著滿滿一大包袱東西，好奇的問道。

顧紅纓打開包袱，拿起蠶繭在手中把玩著，然后還翻了翻，說道：

“這些是蠶繭，田妞，拿個水盆，打半盆水來。”

“哦。”

田妞在院子里面找到一個水盆，裝了半盆水，走了過來。

“這些蠶繭是做什么用的？”

顧紅纓將其中一部分蠶繭倒入水盆中，然后攪拌著，說道：

“知道綢緞嗎？”

田妞想了想，然后搖搖頭，道：“綢緞是什么？”

她來自農村，只知道做衣服的粗布，并沒見過綢緞。

“就是那些富家公子哥身上穿的衣服，可漂亮了，而且手感特別好。”

顧紅纓耐心的解釋著，她已經把田妞當成半個自己人來培養了。

田妞這才想起，說道：“哦，我想起來了，我們里長家的大兒子結婚，穿的就是這種漂亮衣服。”

里長就是村長。

以她的見識，也只知道這么多了。

“這些蠶繭就是做綢緞的原材料。”

顧紅纓說著，還用手將蠶繭往水里壓著，將其完全的浸入水中。

“原來是這樣，掌柜的，你懂得真多，跟著你，我能學不少新東西呢。”

田妞說罷也來幫顧紅纓的忙。

對于田妞來講，顧紅纓雖然只比她大幾歲，但是見識和閱歷比她這個鄉下來的丫頭，可要懂太多了。

顧紅纓內心微微搖頭，她這個樣子也算懂得多？

對于她而言，沈多金才是真正厲害的人，對于事物看法，對于婚事的態度，對于錢塘縣的規劃，這一切都讓她感覺自己才是那個“井底之蛙”。

她也和田妞一樣，面對比自己強太多的人，內心也會不時產生一種自卑感。

“來，咱們抬一下水盆。”

顧紅纓和田妞將其搬到了灶臺，然后將以水盆的蠶繭全都倒入灶臺上的鐵鍋內。

“掌柜的，你這是做什么？”

田妞還有些為灶臺感到可惜，好好的做飯的灶臺，倒這些蠶繭干嘛。

顧紅纓攪動著蠶繭，說道：“生火煮蠶繭啊。”

不多時。

阿鳳帶著一大包燒餅趕了回來，顧紅纓看見了，對田妞道：“你去吃點東西吧，不用在這里幫我了。”

“哦。”

田妞離開了灶臺。

顧紅纓坐在灶臺旁邊，取出灶臺上放著的火折子，然后抓了一把軟和的麥稈，塞了進去。

拿著火折子吹了吹，一朵紅色的火苗冒了出來，引燃了麥稈。

她繼續加著柴火，然后用一把粗制的竹條編的扇子，扇著火焰。

阿鳳拿著一塊燒餅來到顧紅纓身前，將其遞給顧紅纓。

“小姐，你怎么能干這個活，還是讓我來吧。”

阿鳳見顧紅纓臉蛋上還有被煙熏的黑塊，知道她家小姐不適合做這個。

“沒事，已經燒好了。”

顧紅纓接過燒餅，咬了一大口，咀嚼著，自從上午出發到現在，她還沒吃點東西呢。

“小姐，這種活，你可以讓那些女工干嘛，不用自己親自動手的。”

阿鳳也在旁邊陪著，吃起了燒餅。

顧紅纓咀嚼著，耐心解釋道：

“那些染布所能賺取的利潤勉強只夠營生，但如果把綢緞做出來了，這綢緞所能賺取的利潤，可是那些染布的十多倍呢。”

她真的太想做大顧家生意了，她太想趕上沈多金的背影了。

不過這些話，只能被她深深的壓在內心深處。

“哦，那也不用這么累嘛。”

阿鳳其實心里也明白顧紅纓心中所想，不過她內心只能默默的希望，小姐的所愿皆能如愿吧！

看著灶臺中火焰的搖擺，她的視野中出現了沈多金的身影，白色華麗衣裳，棱角分明的五官，一身為民撐腰的正氣，還有那胸懷大志的抱負，無一不在撩動著她的心弦。

唉，如果他要是個普通人，那該多好。

她也就不會產生如此強烈的自卑感了。

“小姐，水開了。”

阿鳳咀嚼著燒餅，提醒著顧紅纓。

不過發現顧紅纓看著火苗發呆，然后用肩膀，撞了撞顧紅纓，提醒道：“小姐，水開啦……”

“哦，水開了……水開了？這么快？”

顧紅纓覺得自己只是稍微出了出神，水就開了。

“接下來怎么辦？”

阿鳳看著沸騰的水，詢問著顧紅纓。

顧紅纓用長筷，撈起一枚蠶繭，在手里撥弄著，發現蠶絲還比較緊，難以分開，便繼續扔了回去。

“我爹當時煮蠶繭的時候，好像還加了一點東西，是什么來著。”

她回憶著，忽然想起了什么，對著阿鳳說道：“對了，阿鳳，快去集市上買點鹽回來。”

“現在去買鹽干嘛？”

阿鳳不解。

“我當然有用啊，快點跑著去。”

顧紅纓催促道。

阿鳳迅速朝著外面跑去，顧紅纓手上還攪拌著蠶繭。

不多時。

阿鳳便帶著用油紙包著的鹽塊跑了回來，氣喘吁吁的。

“小姐……呼……給。”

顧紅纓拿起鹽塊，敲下一小塊，撒入了鍋內，繼續攪拌著蠶繭，不多時，鍋內蠶繭上的蠶絲，已經有了松開的跡象。

顧紅纓熄滅了柴火，將松開的蠶繭打撈進水盆里面，用冷水過濾著。

“這蠶繭的制作方法，好繁瑣啊。”

阿鳳皺著眉頭說道。

顧紅纓額頭上已經滲出了汗珠，不過眉宇間卻流露出幾分喜色。

“繁瑣怕什么，這第一批蠶絲終于要在我手上做成了。”

她將水盆里的水倒掉，留下一盆的蠶絲，然后來到織布機前，將一根蠶絲放入凹槽上，然后開始小心翼翼的整理著絲線。

這可是她第一次制作蠶衣，雖然之前已經見過她爹制作無數次了，不過遠不如自己動手來的緊張。

吃完燒餅后，那些女工便下班回家了。

徬晚。

顧紅纓一個人依舊在織布機上，搖動著織布機的把手，一個人樂此不疲的干著活。

一張兩米長，一米寬的小型綢緞逐漸在織布機上逐漸成型。

而一旁，阿鳳舉著燈籠，為顧紅纓照亮著一團不大的區域，在寂靜又漆黑的院子里，顯得格外突出。

“小姐，這些活還是明天再干吧，夫人在家估計都要等急了。”

阿鳳揉著長時間舉著燈籠，酸掉的手腕。

她想不通，小姐哪來這么大精力去做這些活。

“再等等，我馬上就要完工了，就剩下一點蠶絲了。”

顧紅纓手上繼續忙活著，頭也不抬的說道。

阿鳳翻了翻白眼。

此時，布坊的木門被打開，卻見一位老婦人拎著裝飯菜的木盒走了進來。

“紅纓啊，這么晚了，怎么還不知道回家呢？”

李氏走了進來，語氣滿是關心。

而顧紅纓太關注了織布機了，所以沒有聽到。

旁邊的阿鳳提醒道：

“小姐，夫人端著飯菜來了。”

顧紅纓此時才抬起頭，發現李氏來了，詢問道：

“娘，你怎么過來了？”

“還說呢，天都黑了，都不見你回家，娘左等右等等不見你人，所以就來這里看看。”

李氏說著，還把飯菜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道：

“還忙著呢？是時候過來吃飯了，賺錢也不急于一時嘛。”

“娘，你先等會，我馬上就要弄完了。”

顧紅纓手上還是不愿意歇息說道。

李氏卻不樂意了，帶有一絲責怪的語氣，說道：

“怎么？還讓為娘把飯菜親口喂給你，你才肯吃飯嗎？”

顧紅纓還是沒有停下，說道：“娘，我就差一個蠶繭了，讓我弄完好不好。”

李氏拗不過顧紅纓，只好在旁邊繼續等著。

過了一會兒，顧紅纓才從織布機上下來，伸了伸懶腰，揉了揉酸痛的手腕，長吐一口氣，說道：

“終于大功告成了！！”

她拿起手中的綢緞，極其興奮說道，然后來到李氏身前。

“娘，你看，我把綢緞做出來了！！”

看著顧紅纓臉上的興奮，還有幾分憔悴的神態，李氏內心有些不忍，不過還是笑道：“真的嗎？太好了。”

“嗯嗯！！”

顧紅纓瘋狂的點頭，拿給阿鳳說道：“看，這就是蠶絲做的綢緞，手感是真的好。”

阿鳳觸摸著綢緞的柔軟，自語道：“這就是那些富家公子哥身上所穿的衣服嗎？”

“可不是嘛。”

顧紅纓得意道。

“好了好了，過了吃飯啦，一會飯菜就涼了。”

李氏催促道。

“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