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之后,景延就著了魔一樣,瘋狂地查找關于山海界的一切。在那場信息洪流中涌入的碎片里,包含著令人無法拒絕的未來圖景,那超越凡俗的力量、無盡的可能、乃至……永生的誘惑,像致命的漩渦,牢牢吸住了他的心神。他翻閱古籍,搜索奇聞異志,試圖在那浩如煙海的傳說中,找到一絲能與那洪荒畫卷對應的線索。
“爸爸,有人來電話了……”
“爸爸,有人來電話了……”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打斷了屏幕前近乎凝固的專注。景延揉了揉因長時間盯著屏幕而酸脹的太陽穴,順手拿起手機,目光卻還黏在電腦上一條關于《山海經》異獸的模糊記載上。
“喂,哪位?”他離開堆滿資料的電腦桌,走到狹小廚房的冰箱前,想找點吃的填填肚子,指尖卻只在空蕩的冷藏格上劃過一道冰涼。
“是景延嗎?”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低沉而熟悉的聲音。
“啊,李哥啊!”景延認出了聲音,是部門主管李強。
“嗯,”李強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例行公事的關切,“老板讓我問問你,是真打算不干了嗎?要是有什么難處,可以提出來,公司這邊……能幫襯的,都會盡量幫襯。”
聽到李哥的話,景延沉默了一會兒。這家公司待遇尚可,氛圍也算融洽,主管李強平時對他頗為照顧。但想到靈魂深處烙印下的那片洪荒天地,想到那足以顛覆一切凡俗認知的未來,他心中那點對安穩生活的留戀瞬間被碾得粉碎。他深吸一口氣,下定了決心:“是的,李哥,我……不打算干了。”
“有什么條件我們……”李強似乎還想做最后的努力。
“李哥,不用勸我了,”景延打斷了他,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堅定,“不是有什么困難,”他停頓了一下,仿佛在斟酌措辭,最終緩緩吐出:“只是……我想去看看更廣闊的世界。比我們眼前這個……廣闊得多。”
電話那頭沉默了數秒,最后只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息:“唉……好吧。祝你……前程似錦。”話音落下,聽筒里只剩下了忙音。
景延放下手機,心中并無太多波瀾。這不是倉促做出的決定,景延很年輕,但他卻覺得自己已經過上了中年人的生活,景延不喜歡這樣的日子,他更懷念以前的年少輕狂,而山海界的出現給了景延更廣闊的未來,景延只覺得此時的他——意氣風發,剛滿十八。
他簡單地給自己做了頓午飯——一碗速食面加個蛋。吃完后,他又坐回了那臺嗡嗡作響的老舊電腦前。屏幕的光映著他略顯憔悴卻異常明亮的眼睛。他下意識地攤開左手,目光落在掌心那枚幾乎與膚色融為一體、若不細看極易忽略的、微凸的山峰狀印記上。這印記在室內光線下毫不起眼,卻仿佛蘊藏著另一個宇宙的入口。景延一言不發,指尖在鍵盤上敲擊,再次投入到那片信息海洋的探索中。
時間如逝水,無聲滑過。轉眼到了這個月的月底。“時間過得真快啊,已經二十四號了?”景延搓了搓有些冰冷的手指,看著日歷上那個被紅圈標注的日期,心臟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起來。明天,二十五號——便是他計劃中初次主動跨界進入山海界的日子!緊張與一種難以言喻的亢奮交織在一起。
每月五號、十五號和二十五號,是山海界與現世壁障最為薄弱的時間點。距離上一次誤入已過去九天,明天或者說今晚——二十五號——便是再次進入山海界的時機。
普通人原本根本無法感知并進入那里。但上次恰逢月半(十五號),那是每個月里兩個世界壁障最薄弱的時刻,加上景延租住的這處老破小出租屋,又恰好位于兩個世界連接的一個微小節點上。天時(月半)、地利(節點)、人和(未知的契機?)一系列不可思議的巧合疊加,才讓他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拉入了那個詭域。
不過以后就無需這般麻煩了。山海界的天道已然察覺到他這個“偷渡者”,并依照某種亙古的法則,賜予了景延通行證,但每月依舊需要在壁障最薄弱的這三天才能進行跨界。
景延這次并不打算久留。因此,他必須在二十六號零點之前離開山海界!否則,壁障重新穩固,他就得在那個未知而危險的世界待到下個月的五號才能回歸!這其中的風險,他不敢想象。
夕陽的余暉穿過蒙塵的窗戶,在狹窄的出租屋里投下長長的、昏黃的光影。景延站在床邊,背上一個鼓鼓囊囊的簡易登山包,身上套著一件深灰色的防刺服,略顯緊繃。在現代社會,想要合法購買到真正開鋒的武器幾乎是不可能的妄想。他曾嘗試以“工藝品”或“收藏品”的名義去搜尋刀劍,卻發現那些動輒數千上萬的標價,在自己咬牙買完這件防刺服后,早已掏空了本就微薄的積蓄。此刻,一種遲來的、強烈的懊悔感攫住了他——辭去工作,斷絕了穩定的收入來源,真是一個過于魯莽的重大失誤。
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緊握的“武器”上。那是一根約一米五長的硬木棍,棍身筆直,質地異常堅硬沉重。棍子的頂端,用堅韌的登山繩和強力膠水牢牢固定著一把家用水果刀。刀鋒約十厘米長,閃爍著冷冽但略顯單薄的寒光。即使這簡陋的“槍頭”在劇烈碰撞中意外脫落,這根長棍本身的殺傷力也絕不容小覷——它是由一種俗稱“鐵橡樹”的木材制成。這種樹常被用來做斧柄、鋤柄等農具把手,以硬度高、耐磨、防腐蝕著稱,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堪比一根加長版的、足以敲碎骨頭的硬木棒球棒。這是他目前唯一能負擔且能搞到的“裝備”。
景延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長槍”,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手心的汗水讓光滑的木質握柄有些粘膩。不知不覺間,窗外的天色已由昏黃轉為深藍,最后沉入濃墨般的夜色。為了防止吃太多影響行動敏捷度,他下午只簡單啃了兩個冰冷的豆角餡兒包子。此刻,臨近出發,腹中那點食物早已消化殆盡,隱隱傳來空蕩感和胃壁摩擦的不適。
夜色徹底籠罩了城市。出租屋里只亮著一盞昏暗的臺燈。景延屏息凝神,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左手掌心。
當時鐘指針悄然指向午夜十二點的瞬間——嗡!一股微弱卻清晰的暖流驟然從掌心那山峰印記中涌出!那印記也隨之泛起一層熒熒的、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微光!仿佛沉睡的火山口開始預熱,一股溫和卻不容忽視的熱量從中散發出來,穿透皮肉,直抵神經末梢!
“呼——”景延深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壓下翻騰的心緒。他五指如鐵鉗般牢牢抓緊了那根簡陋卻寄托了全部希望的長槍!心神凝聚的剎那,意念如同投入平靜水面的石子,觸發了掌心印記的回應!
眼前光影驟然扭曲、拉伸!熟悉的出租屋景象如同被攪渾的水中倒影,瞬間模糊、破碎、消散!一股微弱的失重感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