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裹著咸腥味撲進鹽幫總舵，十二艘鹽船的桅桿在暮色中搖晃如招魂幡。疤面張一腳踹開楠木交椅，鏈鏢纏住鹽幫三當家的脖頸：“姓李的！去年臘月老子替你擋了漕幫三十支毒箭，今日你他娘的竟敢在鹽里摻砒霜？”

李三當家喉結滾動，腰間苗刀尚未出鞘，朱慈烺的繡春刀鞘已壓住他肩井穴：“砒霜混粗鹽，遇水成毒煙——三當家這手‘雪里藏鋒’，是跟楚王府的煉丹術士學的？”刀鞘順勢挑開鹽包，青灰色粉末簌簌落地，在船板上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少將軍明鑒！”艙外突然傳來女子清喝，鹽幫大小姐蘇沅提燈闖入，火光照亮她腕間的西班牙銀鈴鐺，“楚王府半月前扣了我阿弟，逼我們在賑災鹽里動手腳……那幫煉丹的畜生，在鹽倉地窖養了三百童子煉‘骨鹽’！”

葡萄牙少年瘸著腿湊近鹽堆，單筒顯微鏡掃過晶粒：“不是砒霜，是寒水石粉摻硫磺——遇潮氣會放出毒煙。蘇姑娘說的‘骨鹽’怕是幌子，楚王真正要煉的是……”他忽然劇烈咳嗽，潰爛的右腿滲出汞藍色膿血，“是《武備志》里提過的‘陰陽炮’，以毒煙為引，鐵棺為膛！”

“放屁！”李三當家突然暴起，苗刀劈向鹽堆。刀鋒觸及鹽粒的剎那，艙底傳來齒輪咬合聲，整船鹽包突然塌陷——鹽堆下竟藏著鑄鐵炮管，管身刻滿《丙申年礦稅密檔》的條文！

朱慈烺揪住李三當家的發髻，將他的臉按在炮管上：“萬歷二十四年的鐵礦走私案，你們鹽幫替楚王運過遼東生鐵。現在炮膛里填的可不是鐵彈——”他刀尖撬開炮口填藥室，露出浸泡石腦油的《鹽法志》殘頁，“是整本湖廣田契，炸的是大明地脈！”

蘇沅銀鈴鐺突然自鳴，與江心西班牙戰艦的銅鐘共振。她慘笑著扯開衣襟，心口處赫然烙著楚王府火漆印：“他們在阿弟身上種了尸蠱，蠱蟲聞到寒水石的味道就會啃穿心臟……少將軍，鹽幫今日斷盟，求您給個痛快！”

暴雨驟至。疤面張的鏈鏢絞斷李三當家的苗刀，刀身墜入江面時竟浮起彩虹色毒暈：“龍崽子！這船鹽要運到武昌官倉，咱們是炸船還是劫船？”

“炸船。”朱慈烺將蘇沅推向葡萄牙少年，“寒水石遇水放毒，你帶蘇姑娘去底艙找尸蠱母蟲。”轉身劈開炮膛，露出里面整卷浸泡火油的《萬歷魚鱗圖冊》，“疤叔，把楚王的地契塞進炮膛——他既想焚疆，咱們就送他場火燒連營！”

江心忽傳來紅毛鬼的號角。西班牙戰艦的青銅炮口緩緩調轉，瞄準鹽船桅桿上的“忠勤”旗。葡萄牙少年在底艙嘶喊：“母蟲在葡萄牙圣經夾頁里！楚王用《馬太福音》的頁碼編炮擊坐標……”

最后一縷天光被暴雨吞沒時，鹽船在毒煙與炮火中斷成兩截。蘇沅抱著阿弟的尸身墜江前，將銀鈴鐺拋向朱慈烺：“楚王在孝陵享殿藏了三百童男……他們的血，能蝕穿傳國玉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