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半個時辰內，李存惠就度過了令他今生難忘的冰火兩重天。

李星云先是為他醫治好了眼疾，又將他客氣地送出門外。

這種行為讓他很是摸不著頭腦，但出于求生的本能，他是一點也不想多作停留，當即快步朝門外走去。

盲人看見光明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丟掉了陪伴他多年的拐杖，李存惠也不例外。

只是他不曾想到，他丟下的木杖已經被李星云穩穩拿在了手中。

“等等……你剛才不用晉心刺暗算雪兒，是因為你杖中根本就沒有晉心刺吧？”

話音剛落，手中的木杖便一分為二，露出了中空地部分，里面空無一物。

李存惠腳步一頓，心中一慌，不敢轉過頭來。

“我猜，你的晉心刺已經用在別的地方了吧？

見李存惠一言不發，李星云當即證實了心中所想：“山下的權老實父子，是你殺的吧？”

空氣中隱約彌漫著一股殺氣，李存惠知道自己遠不是李星云的對手，當即運功就逃。

一口氣跑出了老遠的距離，卻發現對方并沒有追上來。

正覺得不對勁，突然頭痛欲裂。

“怎，怎么回事？”

“我來告訴你吧！”

李星云不緊不慢地走上前來，見地上的李存惠已經痛得慘叫起來，嘴角輕蔑一笑。

“為你治眼疾而疏開的那些瘀血，我已導入你的頭頂，經印堂、神庭再到百會，瘀血滯而不散……”

一抹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林間撒下，投身在李存惠扭曲的面容之上。

“李存惠，你死期已到。”

李星云面無表情，連看都未看一眼，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你……”

李存惠最后的遺言還沒說出，慘叫一聲，便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天上的烏云漸濃，仿佛要遮蔽住整片天空。

藏兵谷這時的天氣也是如此，壓抑的氛圍籠罩著整個山谷，風悄然止息，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

谷中的建筑在陰沉的天色下顯得愈發肅穆，高大的城墻投下長長的陰影。

巡邏的士兵們神色凝重，腳步比往常更加沉重，似乎也感受到了這不同尋常的氣氛。

呂唯再次回到這“暗無天日”的地方，神情漸漸凝重。

“天異星參見大帥。”

眼前這個正憑欄立在樓宇上的斗笠人，氣息還是那么地強大，哪怕只是隨意的舉動，都蘊含著一股極其強大的威壓。

隨著自己體內功力的提高，呂唯越是能感覺到這一點。

“你來了。”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呂唯只覺得袁天罡的對自己態度，似乎也和當初有些不同了。

“來人，賜茶。”

就像是多年不見的老友似的，袁天罡很是自然地請呂唯坐下。

“大帥……”

呂唯不敢多言，只能恭敬拱手，心底里卻疑惑對方這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么藥。

莫不是又像當初那樣，趁自己放松警惕，然后突然發難，打自己一個措手不及，最后還美其名曰，是為了校考自己的武功？

“你覺得本帥與那太宗皇帝相比，如何？”

袁天罡猝不及防的一言，讓呂唯一愣。

“這……”

“無妨，你盡可大膽地說出來，本帥不會怪你。”

袁天罡負手而立，望向遠方，樹上的枯葉緩緩飄在了他的肩上，卻再也無法落下。

呂唯看著眼前的一幕，低下頭，心中卻暗暗斟酌。

“大帥雄才大略，功高蓋世，太宗皇帝開創盛世，名垂千古。大帥與太宗皇帝皆有非凡之能，然所處之時不同，所為之事……亦異。”

“有意思，細說看看？”

袁天罡似乎對呂唯的回答很是滿意，也或許是聽慣了世人的恭維，想聽些不一樣的觀點。

“大帥為復唐而殫精竭慮數百年，手段非凡，布局深遠；太宗皇帝則以文治武功定鼎天下，開創大唐盛世之基。二者實難以比較……”

“本帥還以為你會說，本帥遠不及那太宗皇帝……”

袁天罡轉過身來，雙眸中閃過一抹幽光。

“世人多懼本帥之威，卻不知本帥所為皆是為了大唐存續。”

“大帥所言極是。”

呂唯低眉拱手，心中卻暗道今天這袁天罡是怎么了。

“呂唯啊，你對這天下是怎看的？”

袁天罡將目光投在呂唯身上，他似乎很在意對方的看法。

呂唯心中一緊，沒想到袁天罡竟突然問出如此宏大之問。他微微沉吟片刻，而后緩緩開口道。

“大帥，如今這天下風云變幻，各方勢力爭斗不休。大唐早已不復昔日輝煌，亂世之中，人心更是難測……這天下，就是一盤錯綜復雜的棋局，永遠也下不完……”

呂唯話音微頓，有些事情不便多說，相信袁天罡也能聽了出來其中的意思。

“沒想到就連你，也覺得本帥無法復唐。”

似是嘆息一聲，袁天罡的思緒短暫回到了當初的某個節點。

三百年前，也曾有一個李姓人士，站在他的面前，說著近乎同樣的話。

只可惜，記憶的青蔥古道上，那一個個鮮活的面孔早已盡數埋沒在黃沙之中，再也醒不過來了。

“一后二主盡升遐，四海茫茫總一家，不但我生還殺我，回頭還有李兒花……”

袁天罡口中呢喃著，久久未動，整個人靜得像座雕像。

“大帥？”

還是呂的待得有些不耐煩了，才小心提醒了一句，卻不料對方卻是突然回頭。

“呂唯，你和李星云也算有些交情，本帥最后再問你一句，你對他是何看法？”

呂唯有些遲疑，李星云畢竟是袁天罡的逆鱗，他要真是如實說出，那這后果……”

“本帥只想聽真話。”

見呂唯面露難色，袁天罡語氣一硬。

“李星云他……優柔寡斷、為情所困，并不是一個做帝王的料……”

長久的寂靜，呂唯正以為自己將要大難臨頭了，卻見袁天罡突然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敢當著本帥之面，這般說他的，呂唯，你是頭一個。”

“不過，你說的很對，李星云的確是爛泥扶不上墻，不過要看誰是這扶墻之人。”

袁天罡語氣突然變得凌厲，一股無比恐怖的氣息從他的身上不斷散發出來。

與剛才而言，他又像是變回了曾經霸道的模樣。

“中原的各方勢力也快到了，你就先下去準備吧。”

“是。”

待呂唯走后，袁天罡看著天邊的烏云久久不能平靜。

“李淳風，縱使你說的是對的，這天下大勢不可強違……但本帥依舊要逆天而行，哪怕這代價是要本帥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