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外的風聲凄凄，原本靜謐清幽的深夜，一連串臥于大地之上的營盤，卻是燈火通明。

巡邏的士兵手持長槍，在營帳間來回穿梭，身影在火光中忽長忽短，冰冷的盔甲上映照著跳動的火焰，無不透出一股濃厚的肅殺之氣。

相比這前營的緊張忙碌，后營則顯得略微安靜一些。但那安靜之中，卻也彌漫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凝重。

陰風一吹，一道紅色身影一閃而過。

一個戴著朱紅色官帽的女子，悄無聲息地來到了一處營房外。

她一動不動，只是緊緊貼著帳壁，見帳內一片安靜，眉頭微微皺起。

隨后輕輕撥開帳簾一角，目光迅速探了進去，一眼掃過營帳內的情形。

發現里面空無一人后，心中正感疑惑，卻驀地察覺到了身后有幾分異樣。

“你在找我嗎？鐘大人。”

一道聲音在她身后突兀響起。

鐘小葵嬌軀一顫，瞬間轉身，只見一個身著黑袍的男子站不遠處，正靜靜地看著她。

一張黑色鬼面將他的面容包裹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深邃而銳利的雙眼，似乎正對著她暗暗發笑。

“你是怎么發現的？”

盡管心中驚訝，但僅是片刻間，她的面色便恢復正常。

“無它，只因你功力還不夠。”

看著面前容貌精致的娃娃臉女子，呂唯腦海中的思緒緩緩回到十幾天前。

自從在玄冥總舵之時，兩人就匆匆見過一面，只是還沒來得及打聲招呼，后者便被朱友貞召走了。

如今再遇，又觀眼前之景，看來這鐘小葵已經對他起了戒備之心。

“是嗎？”

鐘小葵輕哼一聲，臉上卻并無太多表情，只是眼神中流出的寒意越發明顯了。

“你接近鬼王，究竟有何目的？”

“鐘大人說笑了，在下和鬼王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呂唯的語氣依舊平淡，看不出絲毫的情緒波動。

鐘小葵目光緊盯著前者的眼睛，“各取所需？恐怕沒那么簡單。”

呂唯微微仰頭，看向夜空：“這世間之事，本就復雜，鐘大人又何必刨根問底？畢竟有些事情本就不宜擺在這臺面之上……”

“你在威脅我？”

“威脅？呂唯輕笑一聲，“鐘大人誤會了，我豈敢威脅您。只是不想讓您卷入不必要的麻煩。”

“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多年前便已離開玄冥教的鐘馗，居然會在朱友貞身旁做起來侍衛？倒是真讓在下驚訝得很吶。”

“你……”

鐘小葵臉色一凝，心中大為震驚，沒想到除了石瑤，居然還有外人知曉她的過去。

伴隨著她眼神的漸漸狠厲，手中緩緩運功，內力在掌心匯聚，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因這股力量而微微震顫。

“鐘大人不會是想殺我滅口吧？”

呂唯的調侃聲還未落，鐘小葵卻突然暴起，雙手如鉤，帶著絲絲陰氣直取呂唯的面門和胸口要害。

這一掌下去，要是普通人必然慘死當場。

然而，呂唯只是稍稍一側身，便輕松松躲過。

看著身后倒塌的帳篷，他不禁搖了搖頭：“鐘大人，何必要鬧得這般不愉快呢？”

鐘小葵一擊未中，心中更是惱怒，緊接著又揮掌而上。

呂唯見此，也不再躲閃，直接迎面對了一掌。兩掌相交，發出一聲悶響，一股強大的氣流向四周擴散。

鐘小葵只覺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呂唯的掌心傳來，促使她整個人被震得向后飛去，重重地摔落在地。

此番響動在寂靜的夜里，卻是格外清晰，不遠處的巡邏士兵聽到動靜，正迅速朝著這邊趕來。

呂唯看著眼前逐漸聚攏的士兵，卻并不驚慌，而是淡淡地走到鐘小葵身前，俯下身，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

“在下最后勸鐘大人一言，你我各司其主，現在還不是敵人……”

“你……”

“鐘大人？您怎么會在這里？”巡邏士兵的頭目這時才趕到。

呂唯站直身子，看向士兵頭目，搶先說道：“這位大人，我與鐘大人在此切磋武藝，一時沒收住力，驚擾了諸位，還望莫要見怪。”

鐘小葵冷哼一聲，陰沉著臉，并未言語。

那士兵頭目皺了皺眉頭，說道：“切磋武藝？這深更半夜的……”

“諸位息怒，我與鐘大人也是一時興起。”

呂唯賠笑著應付，又不著痕跡地在對方口袋里塞了幾粒碎銀，這才打消了眾人的疑慮。

士兵頭目看了兩人一眼，沖著圍上來的士卒擺了擺手。

“沒事兒，都散了吧！”

別說鐘大人他們惹不起，就是眼前這個戴著鬼面的斗笠人，都是自家皇上的請來的貴客。

待士兵們離開，鐘小葵怒視著呂唯。

“今日之事，不會就這么算了的。”

……

帳外的馬蹄聲連成一片，士卒扛著長槍小跑的嘈雜聲，過了片刻，才漸漸消失。

“外面的響動，可是出了岔子？”

王彥章徹夜未眠，身為梁軍主帥，他不敢有絲毫松懈，時刻放心不下大梁的安危。

這種情況，他本該出去看看的，但不一會兒，便有士卒來報，說是鐘大人在和皇上的貴客切磋武藝。

半夜切磋武藝？真是笑話。

可即便他貴為主帥，對上這些皇帝身邊的紅人，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想當年，自己年少從軍，跟隨先皇屢戰沙場，便以驍勇名震天下。那時的先皇雄心勃勃，銳不可當，他作為大梁麾下將士，也是引以為傲。

可自從朱友貞登基以來，他便感到這天下變得愈發難以捉摸。朝堂之上，奸佞橫行，忠良被黜，而自己在軍中的諸多決策也次次受到掣肘。

盡管他屢作抗議，但卻看不到半點成效。

王彥章無奈地搖了搖頭，只得重新將注意力放回了桌案前的布防圖上。

此戰，他梁軍兵力雖是對方的兩倍之多，但不知為何，他心中卻是隱隱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