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夜色暗涌，一個頭戴斗笠的玄衣男子靜靜立在暗夜之中。

“你就是老馮？”

那人開門見山。

“我就是，少俠有何貴干？”

大半夜被人叫起，多半都有幾分火氣。

老馮略微打量了此人一番，要不是看在此人有幾分來頭的樣子，他早就大發雷霆了，哪還有心思沉得住氣。

“我想包下你的馬車，連夜去衡山，談談價錢吧？”

一聽有生意上門，老馮頓時兩眼放光，心中略微思索，打算報個虛高的價錢。

“此番路途遙遠，就算日月兼程，少說也得個把月時間，少俠你看……”

“價錢不是問題。”

斗笠男子從懷中摸出一只錢袋放到了老馮手里。

“這是定錢。”

手里傳來沉重的觸感，老馮心中止不住狂喜。

“那少俠打算何時上路？”

“即刻啟程。”

“啊？”

老馮嚴重懷疑自己是聽岔了，哪有人半夜跑馬的，反復又問了幾遍，才得到那人肯定的答復。

心中突然明白，怪不得此人如此大方，感情這錢真不好賺。

但誰又會和錢過不去呢？

“請少俠稍等，我這就去準備……”

夜里，馬蹄敲擊青石的嘈雜聲在街道上如約響起。

不一會，馬車就過了城門，向著城外的密林疾馳而去。

呂唯坐在車內，掂量著自己剩余的銀兩，暗暗心悸。

這一路的開支可謂繁多。

本來預算也算足夠，可誰知半路遇上了侯卿，和對方在酒樓里喝了十余壇酒水，銀子不夠，只得以馬匹抵賬。

就連先前進城，都得往守城士兵口袋里打點些銀錢。

余下的錢財連沿途的客棧都住不起，光憑一人之力，也不可能徒步走到衡山。

況且袁天罡這邊也催得緊，呂唯干脆咬咬牙，把錢都省下來，包上一趟馬車。

吃喝住行，干脆都在馬車上解決。

密林里一片死寂，間或傳來一兩聲凄切的鳥鳴，透出些許的陰森恐怖。

呂唯久坐無聊，便斜靠在榻前，手指敲著窗沿，輕輕打起節拍來。

嘴里漸漸哼起小曲。

“明月吐光，冤鬼風里蕩……游魂踏遍，幽寂路上……”

這曾是前世自己熟悉的曲調，用在此刻，當真有幾分應景。

隨著有些幽森的輕哼響起，林間的樹影也隨著風輕輕搖晃，仿佛在和著節拍。

馬車外，正在駕車的老馮身軀一顫。

“少俠。”他的聲音有些哆哆嗦嗦，“能換個曲調嗎？”

“哦？為何？”

“著實瘆得慌……”

其實還有半句話，老馮咽在了心里：“一點也不吉利。”

“如今亂世，到處都在死人，路上孤魂野鬼甚多，少俠不害怕，我老馮可害怕咧。”

呂唯笑了笑，止住了聲。

要說這孤魂野鬼，又哪有玄冥教可怕。

想到此處，呂唯不由得看向老馮。

“大叔，你可知玄冥教？”

“玄冥教如雷貫耳，這梁境又有誰不知曉……”

“聽說那些玄冥教之人專門與死人打交道，那黑白無常更是以勾人魂魄見長……”

老馮仿佛是想起了更為恐怖之事，說著說著話音戛然而止。

呂唯微微嘆息。

看來在這亂世之中，玄冥教仍是尋常百姓恐懼的根源。

……

南岳衡山，玄冥教分舵。

城內守衛森嚴，時不時有幾隊士兵巡邏經過。

路過面攤，看了一眼桌上吃面的年輕男子，毫不猶豫地上前盤問。

只因這年輕男子太過可疑，一連吃下九大碗陽春面不說，還時不時仰頭感嘆一聲。

趁著吃飯的間隙，還一直默默盯著對面，行跡可謂十分古怪。

于是他們在商議之下，決定上前盤問一番。

那青年目光低掩，習慣性將帽沿往下拉了拉。

這一舉動更加引起了巡邏士兵的警惕，幾人互對視一眼，點了點頭，不約而同地握緊了腰間的刀柄。

“小子，將斗笠摘下來！”

那青年聞言抬頭，眾人看見了一張因吃面而有些發紅的面龐。

“軍爺找我有什么事嗎？”

他放下碗筷，露出一副人畜無害的表情。

士兵們自然不會廢話，直接厲聲質問。

“姓名？”

“呂唯。”

“年齡？“

“十五。”

略微瞟了一眼，此人倒是年輕。

“來此地何干？”

“尋親訪友。”

“那你這吃食……”

“咳咳……在下正在長身體，吃的是多了些……”

呂唯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皮，恰逢其時地打了一聲飽嗝，一路上都幾天沒吃過飽飯了，一次吃完這些也不礙事吧？

士兵們聞言皆是一愣，看著桌上高高壘起的碗碟，心中暗自鄙夷。

怪不得要來投靠親戚，就你這飯量，多大的家產都要被吃垮。

“那你一直盯著對面看什么？”

“實不相瞞，在下打算加入玄冥教。”

“哈哈哈哈哈……大爺我沒聽錯吧？就你小子也想加入玄冥教？”

士兵們捧腹大笑，心想這小子莫不是有些癡傻。

見呂唯并沒有答話，士兵們心中不禁加重了此番猜想。

隨即低聲言語幾句，判斷此人沒有什么危害后，也不再啰嗦，去巡邏下一處地界去了。

待眾士兵走后，呂唯一反常態，幽深的眸子微微虛掩。

“玄冥教招人啦，每月二兩銀子……”

轉頭望向對面，幾個頭戴鬼面，身披黑甲的玄冥教眾，正舉著招募的大旗，口中正賣力地吆喝著。

如今各路諸侯都在招兵買馬，擴充勢力，玄冥教亦不例外，因其背靠大梁，暗中吸納了無數武林高手，已經隱隱有了天下第一暗殺組織的名頭。

方才呂唯趁吃面的功夫，已經暗中觀察了對面許久，就是在琢磨最佳的良機。

呂唯沉思片刻，緩緩站起身，向對面走去。

“我要加入玄冥教！”

一年長的玄冥教眾抬頭一看，是個年輕男子，眼中頓時浮現出嫌棄之色。

“趁爺沒教訓你之前，趕快給我混蛋！”

他不耐煩地招了招手，最近招募的的都是些什么貨色？連個乳臭未干的臭小子都來湊熱鬧。

“大人，在下略懂些拳腳功夫。”

“就你？”

嘲笑聲此起彼伏，教眾們仿佛在看笑話一般。

“怕是些三腳貓功夫吧？”

眾人的唏噓中，呂唯刻意清了清嗓子。

“實不相瞞，在下的功力剛剛突破小星位。”

“大人不信？”

呂唯微微一笑，心念一動，也不待那教眾反應，他腰間的彎刀連同著刀鞘瞬間消失不見。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那東西已經到了對方的手中。

“好，好快的速度……”

那幾個教眾愣住了，他們哪里見過這等場面，即便是他們的頂頭上司昭圣閻君，速度再快，最起碼還能捕風捉影。

可就在剛剛，他們甚至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若是在戰場上，恐怕自己幾人早就被抹了脖子。

“怎么樣，要還是不要？”

呂唯的聲音突然沉了幾分。

“要要要……少俠稍等。”

那幾個教眾如夢初醒，趕忙登記上呂唯的身份信息。

其他小嘍啰見狀，也搬來小凳，倒上熱茶，嘴里開始溜須拍馬。

“那個……呂少俠，按照我教的規矩，您還得上臺戰斗一番，以確定您的準確實力……”

他忍不住擦了擦額頭上流下的冷汗，他并不想做這等費力不討好之事，可一想到這是昭圣閻君下的規矩，心里頓時硬氣了幾分。

出乎意料的是，對方輕而易舉地答應了。

他趕忙將頭壓得很低，生怕這位教友記住了他的樣貌，從而以后在教中打壓自己。

不過轉念一想，又何須害怕？

反正自己是戴了面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