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第二日正午，呂唯這才神清氣爽地起了床。

昨日他和劉億連夜喝了個爛醉，兩人互訴衷腸，好不愜意。此刻的呂唯只覺渾身輕松，仿佛心頭積壓許久的陰霾都在昨夜的酒中消散。

他簡單洗漱一番，出門便瞧見劉億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里拿著個茶壺，面色似乎有些陰郁。

呂唯走上前去，以為他只是酒還未醒，便沒太在意。

“今日風頭正好，倒是適合飲茶?！?

隨口說了一句，卻發現對方只是微微抬眼，抿上一口茶水，也并不答話。

呂唯這才覺出不對勁，在劉億對面坐下，關切地問道：“劉兄，莫不是昨夜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讓你今日如此愁悶？”

劉億長嘆一口氣，緩緩放下茶壺：“呂兄，實不相瞞，昨夜與你傾訴過后，我這心里愈發覺得前路迷茫?！?

呂唯皺了皺眉：“劉兄何出此言？”

劉億搖了搖頭，眼神中透著些許無奈：“呂兄有所不知，我家中之事紛繁復雜，昨日借著酒勁一吐為快，可今日清醒過來，才深知這麻煩并非三兩日就能解決?！?

呂唯聽后心中了然，劉億應該是想家了，畢竟獨在異鄉許久，他也能理解，索性拍了拍對方肩膀。

“劉兄，你不如暫且和掌門說上一聲，歸鄉探望，如何？”

劉億卻搖了搖頭。

“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抬起頭來，眼中閃過一絲掙扎，似乎要說出什么似的，但終究還是閉上了嘴角。

“對了，掌門有要事相告，讓你酒醒后前去找他。”

呂唯點了點頭，起身準備前往主峰，腦海里卻是不斷思索。

平日里，除了偶爾求教，兩人也幾乎也沒有太多交集。

眼下，這凌霄子急于找他，究竟會有什么事情？

他驟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難不成……

一想到這里，腳下的步伐不禁加快了些許。

一路疾行，不多時，呂唯便來到主峰大殿前。

進去之后，才發現凌霄子等人早已在殿內等待多時，還不待他有所反應，凌霄子倒是率先開口。

“看看吧?！?

一封書信緩緩飄落至呂唯腳下，他撿起一看，嘴角緩緩勾起。

正如自己預想的那般，中原動蕩不安，不良帥終于是出手了。

“大帥這是，想讓我回去？”

“不錯?！?

“多謝掌門這些日子的關照?！?

呂唯衷心道謝。

“別謝我……要謝，就謝不良帥吧。”

凌霄子的聲音回蕩在大殿深處，帶著不似往日的沉穩，慢慢消失。

一個時辰后。

天山主峰下。

昔日熱鬧的山門前，只有一人前來相送。

劉億望著即將遠行的呂唯，眼中滿是不舍與擔憂。

“呂兄，此去中原，路途遙遠，還請務必小心。”他拱手行禮后，口中欲言又止。

“劉兄不必客氣，有緣再會?！?

呂唯正欲下山，卻被劉億叫住。

“等等，呂兄。”

“其實有些事情，在下瞞你很久了?！?

劉億終究是嘆了口氣，將心中埋藏許久的秘密一并道出。

“我本名耶律阿保機，劉億只是我在中原行走的化名，因躲避我弟弟耶耶律剌葛的追殺，這才逃到天山……”

頓了頓，目光誠懇地看向呂唯。

“呂唯難道不怪我？”

呂唯爽朗一笑，“劉兄，阿不，耶律兄，過往種種皆是身不由己，我又何來怪罪之說？如今你既已坦誠相告，我只盼你往后能安然度過此劫?！?

話音剛落，耶律阿保機眼中淚光閃動，一把抓緊呂唯的肩膀。

“什么也不說了，從今以后，呂兄便是我耶律阿保機的生死兄弟?！?

他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被呂唯及時止住，當他再度抬頭之時，前者已經走遠。

遠處飄來一句清晰的話語，讓他猛然一愣。

“對了，耶律兄，以后切莫再輕信他人，哪怕……是身邊之人?！?

山道下的呂唯搖了搖頭，自己當初接近對方，也不過是利益所趨。

出于愧疚，他還是提醒了一句。

耶律阿保機，最后死于應天王后述里朵之手。

也不知這一聲提醒，會不會換他一條性命。

……

終南山，藏兵谷。

亭臺樓閣，紅磚碧瓦。

“參見大帥?！?

石欄的盡頭，孟婆俯身拜下。

“你回來了?！?

袁天罡仍是憑欄遠望，半晌才慢慢回頭。

“啟稟大帥，鬼王朱友文正如大帥所料，現已重掌玄冥教，其功力隱約在大天位之上，屬下不敵，只好退走……”

孟婆低頭解釋，卻被袁天罡出言打斷。

“這些年，你辛苦了，自今日起，便恢復本來面目吧?！?

袁天罡突然轉過身來，手指只是輕輕一指，滿地的落葉便隨風而起。火光之中，一股瑩瑩綠氣不斷從孟婆腳下涌起。

一股不似這個世界的力量悄然發動。

光芒漸大，在火紅和青綠中不斷轉換，最后逐漸變為幽藍。

袁天罡驀然取下面具，面具之下是幾道生澀的文字咒語。

干癟的嘴角一張一合，他極速念動咒語。剎那間，四周狂風驟起，飛沙走石，幽藍光芒似有生命一般，隨著咒語的節奏跳動閃爍。

僅是片刻，便停了下來，周圍的一切也隨之一滯。

原地，孟婆佝僂的身影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材姣好，容貌尚佳的女子石像。

袁天罡走近一步，現在石像眉間。

與此同時，一股神秘的力量瞬間附于石像表面，黑色的軀殼以肉眼可見地速度緩緩消失。

等這股力量散去，一位赤身裸體的女子赫然出現，明眸中閃過一絲特別的神采。

“天佑星石瑤，多謝大帥。”

如今的孟婆已然恢復了本來面貌，無論從身材還是樣貌，亦或是氣質，都已經全然大變。

眾所周知，孟婆便是石瑤。

不久后，石瑤穿好衣物，來到樓閣之上。

抬眼，便看到了正中，那近一丈寬的九州堪輿圖。

“依你看，當今諸侯，孰強孰弱？”

袁天罡背對著她，似是隨口一問。

“自然是梁晉最強，岐居其次，其余諸侯皆亦興盛?！?

石瑤恭敬答復，幾息后，袁天罡才緩緩而談。

“朱友貞繼位于梁，新君初立，欲大展宏圖，而晉地李存勖掌兵在握，野心渤大，二者皆為本帥心中利刺……”

“那李存勖身旁已有鏡心魔隨侍，然朱友貞身側卻無我不良人之臥底……”

“石瑤明白。”

石瑤本就是心思縝密之人，只是簡單一想，便知道大帥是要命她臥底朱友貞身側了。

“可鬼王那邊？”她微微蹙起秀眉。

“你心中有何人選？”

不良帥轉過身來，走到石瑤面前。

“屬下聽說，冥使要回來了？”

“不錯，是本帥安排的?！?

“依屬下所看，鬼王手下已無人可用，要不然也不會重用黑白無常這兩個叛徒，呂唯貴為玄冥教冥使，此時歸教，正合乎情理?！?

“看來，你與本帥所想一致。”

不良帥露出一副贊許之色，隨后負手緩緩走到窗前，背影顯得有些悵然。

“自從本帥解散不良人后，我天罡三十六校尉已所剩無幾，其舵中職位大有空缺……”

似是長久的嘆息后，他眼中終于閃過一抹幽光。

“待他回來，他便是天異星。”

“遵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