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公公瞇著細長腫脹的眼睛細細一瞧這上面刻的楷書，被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臉色瞬間大變，支支吾吾道：“丹……丹……丹書鐵券！”

牛公公好歹也是宮里做事的，當年高祖皇帝朱元璋發過，文皇帝朱棣也發過，他雖然大場面沒見過，但丹書鐵券這種稀罕貨他也是多少聽說過，真是見鬼了，馮妙蓁這小姑娘從哪來的丹書鐵券？

馮鵬舉是勛貴出身，馮國用一脈雖然得以延存下來，但早已沒落，到了他這代，能幸祖蔭，得個錦衣衛千戶的差事已經是極好，丹書鐵券這東西他哪里見過？

只見他瞪著雙眼，看到牛公公這副見了鬼的模樣，好奇地拿起那瓦片狀的鐵板細細一瞧，就算是他沒見過，但這上面的字他好歹認得，如何猜不出這是什么東西？

馮鵬舉神色大驚，吃吃道：“妹……妹子，你怎么把這東西帶出來了？”

馮妙蓁眼疾手快，忙從他手中搶回丹書鐵券，緊緊抱在懷中。

牛公公慌忙從地上爬起來，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好幾個響頭，這才顫顫微微地站起，聲音顫抖地說道：“馮……馮姑娘，你到底是何人？怎么……怎么會有丹書鐵券？”

馮妙蓁冷冷說道：“祖上傳下來的。”

馮鵬舉道：“當年高皇帝不是……不是已經把它毀了嗎？怎么會……”

馮妙蓁冷笑道：“毀了？他連治罪都治得不清不楚，哪里還想得起有這東西？哼！這東西他不認，我就不信他的子孫敢不認，王振敢不認！”

牛公公這時候也緩過勁兒了，腦中還一直琢磨著這丹書鐵券的來歷，馮姑娘，馮……

大明當年姓馮的公爵，莫非是……

牛公公猛地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驚呼道：“你……你……你是宋國公馮國勝的后人？”

話罷，又顫抖的手指了指馮鵬舉，說道：“你是她的堂兄，是……郢國公馮國用后人？”

見二人都沉默無言，牛公公雖然缺心眼兒，但為人機靈，一看二人的神色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只覺有些天旋地轉，娘的，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早已消失的馮家都冒出來了？

馮妙蓁也不顧二人驚愕的目光，將丹書鐵券用布兜包好，轉身又朝王府內走去。

待到馮妙蓁走到王府門前，馮鵬舉與牛公公二人這才反應過來，急急看去，只見王山哼著小曲兒，恰巧從王府出來。

王山瞧著今日天色陰沉，天空飄著點點細雨，不正是幽會那小寡婦的好時辰？

一想到那小寡婦曼妙的身姿，成熟的韻味，手中那盞御供龍井頓時索然無味，王山嘿嘿笑著，忙起身往那小寡婦家中奔去。

這剛出大門，便看到一個氣質清麗，身形纖細勻稱的女子正怒氣沖沖地走來，白皙的鵝蛋臉上帶著慍怒，有種說不出的嬌俏。

這個女子雖美，但王山此時的注意力卻全然不在她的美貌上，只見王山臉色在經過短暫的錯愕之后，一股猙獰緩緩浮了上來，惡狠狠地說道：“是你？”

馮妙蓁聽到動靜，也是一臉疑惑地看著王山，只覺他的臉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不過也只是短暫的一眼，馮妙蓁便再也不去看他，急急走到王府門前，被門前的侍衛擋下。

馮鵬舉與牛公公二人也慌忙來到馮妙蓁跟前，正欲把她再次拉走，便見王山一個徑直沖出來，把侍衛推開，指著馮妙蓁一臉怒氣地說道：“就是你這小賤人！那日把老子害得好苦，這下教老子碰上你，看老子怎么整治你！”

聽到王山的污言穢語，馮鵬舉先不樂意了，好歹這也是老子的妹子，豈容你這王八蛋侮辱？

他開口冷冷道：“王大人！身為朝廷大員，豈可出口成穢？”

王山一瞧，這不是跟在沈言身邊那個千戶嗎？一想起沈言，他便一腦袋怒氣，罵道：“去你娘的！老子想罵就罵，關你屁事？”

馮鵬舉好歹也是勛貴出身，被王山這樣罵，身上那股子傲勁兒登時便收不住了，一把抽出繡春刀，飛快地架到王山脖子上，冷笑道：“別以為你是王振的侄子，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樣！”

正說著，手中微微一使勁兒，鋒利地繡春刀便在王山脖子上剌出一道血痕，王山看他真敢動手，氣勢一下子弱了三分，強壯膽子道：“襲殺上司，朝廷從三品大員，視同謀反，你敢！”

馮鵬舉很光棍地冷笑道：“你且看看我敢不敢！”

“哎呦！馮公子，王公子，你們這是做什么吶！快，馮公子，快把刀放下，動刀動槍的多危險……”

王府門外的侍衛看到動靜，也齊齊拔出刀，刀口對著馮鵬舉，侍衛頭領大喊道：“大膽！這是王公公的府邸，你想謀反不成？”

牛公公趕忙去擋在馮鵬舉身邊，細聲細氣地說道：“咱哪里敢謀反，呵呵，這不過是馮公子給王公子開的小玩笑，都是武人，打打鬧鬧很正常，不謀反，不謀反。”

馮妙蓁這時突然沉聲道：“夠了！”

她撥開馮鵬舉的繡春刀，說道：“我來此只為沈言鳴冤！你們不要添亂了！”

王山嗤笑道：“鳴冤？沈言犯得可是謀逆大罪，我勸你還是等行刑之時，撿點沈言的碎肉好生安葬吧！哈哈哈哈……”

“你……”

“吵什么？”

這時，一道淡淡地聲音想起，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久居上位的氣勢，眾人不由得朝府內看去。

只見王振不知何時，站在府內，身邊跟著兩個小內侍，正冷冷看著門外的眾人。

王山及一眾侍衛看到王振前來，忙收起刀，恭敬地行禮。

王振緩緩走到馮妙蓁面前，面無表情地說道：“你說的，咱都聽到了，沈言究竟冤不冤，自有五軍都督府來斷，這兒容不得你放肆！”

馮妙蓁一看王振到了，便準備拿出那用布兜包著的丹書鐵券，沒想到卻被馮鵬舉暗暗拉住，手腕上傳來的大力讓馮妙蓁掙脫不開。

她俏目瞪了馮鵬舉一眼，卻看到馮鵬舉神色嚴肅地給她使了個眼色，微微的一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