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沈言便陷入了沉沉的思索。按理說,就算是當朝國公,家中別說丟了女兒,就是嫡長子丟了,他絕對沒膽子,也沒能力敢在深夜調兵。
難道是皇帝?沈言實在想不出,除了皇帝,有誰敢在京城深夜調兵。
“想什么呢?”
這一聲冷淡中帶著些關心的話打斷了沈言的思索,沈言聞言看去,只見馮妙蓁一只手中拿著一個藥砵,另一只手拿著把剪刀與新裁出來的布條。
見沈言直勾勾盯著自己,一句話也不說。醫館內只點著兩盞油燈,昏暗之中,沈言一對亮晶晶的眸子發著透亮,馮妙蓁被沈言看得臉色有些發燙,這雙眼睛好像要把她看透似的,只好吃吃道:“看什么看……轉過去,我給你處理一下傷口。”
“哦哦……”,沈言察覺氣氛開始逐漸變得有點尬尷,還好室內昏暗,也看不出他臉上的表情,趕忙轉過身,將后背對著馮妙蓁。
馮妙蓁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開傷口周圍的衣服,拿著濕毛巾,一點一點清理著污血。
“你是死人啊,把你床頭那盞燈拿過來照著。”
“哦……”
“傷口有些膿血。”
“哦……”
“我給你清理一下,你忍著點……”
“來吧。”
“馮姑娘年芳幾何?”
“十七,你呢?”
“十八。”
蕓蕓百無聊賴地看著眼前這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話,咳咳兩聲,打斷道:“這兒還坐著個人呢,你們兩個多少收斂些。”
馮妙蓁俏目白了一眼蕓蕓,手上力道不自覺加重了幾分,疼得沈言呲牙咧嘴,直呼:“馮姑娘輕些,輕些……”
“疼不會忍著?哼!”
沈言幽怨地看了一眼蕓蕓,這小妮子說錯了話,遭罪的卻是自己,沈言只能暗暗道苦。
良久,馮妙蓁把藥粉敷到沈言的傷口上后,將布條緩緩纏上,輕輕打了個結,這才拍拍手說道:“好啦,這幾日你便安心在這里養傷,等傷口什么時候不往外滲膿血了,再什么時候走。”
沈言轉過身對馮妙蓁笑道:“沈某多謝馮姑娘為我診治,不過……沈某還有要事在身,恐不能就留……”
“不管什么要事,你什么時候走的,晚上就得回來!要是你死在外邊,人家還以為是我醫死了你,那以后本姑娘還怎么開醫館啊?”
沈言聞言苦笑一笑,這姑娘還真是個嘴上不饒人的主兒,自己在她嘴里都不知死過多少回了,只好說道:“那……好吧,沈某多謝姑娘的……額……好意,那沈某便留在這里,等姑娘醫好我再走吧。”
“這不就對啦……”馮妙蓁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笑吟吟說道。
沈言看向那個嬰兒,說道:“明日,我要先去一趟衙門,看看有沒有人家丟孩子。”
馮妙蓁打了個哈欠,走到蕓蕓身邊,說道:“隨你……時候不早了,我們先去休息了,嗯……記得回來。”
-------------------------------------
唐繼祖小心翼翼地看著朱祁鈺,生怕自己觸了這位郕王爺的霉頭,自己還從未跟藩王打過交道,聽聞藩王都是喜怒無常,動輒便打殺下人,雖然這是在京城,不是在他的藩地,但是天知道這位爺盛怒之下,會不會也拿自己開刀。
只見郕王溫和地看著唐繼祖,說道:“詳細事宜,管家已說與你知曉,本王也就不多說什么了,還望你盡快找回本王的愛女,本王感激不盡!”
唐繼祖受寵若驚的躬著身子,說道:“王爺放心,下官定不負王爺所托,盡快將小郡主給王爺平安送回來。”
朱祁鈺疲憊地擺擺手,說道:“既然如此,那本王便等著你的好消息,去吧。”
一旁的下人會意,便迎上前來,將唐繼祖送了出去。
待唐繼祖走后,汪王妃才緩緩從屏風中走出,有些質疑第看著唐繼祖離去的背影,說道:“王爺,依妾身之見,不如明日再稟明皇兄知曉,咱們今夜弄出這么大的動靜,教百官知道,定是要告王爺狀的。”
朱祁鈺點點頭,走到汪王妃身邊,扶著汪王妃肩膀,說道:“這事兒我自然知道……時候也不早了,你也今早歇著吧……”
汪王妃一聽,眼淚便又止不住的往下掉,撫著臉哭道:“現在固安在哪都不知道,我又怎么睡得著?”
朱祁鈺嘆氣道:“唉,若是熬壞了身子那怎么行?聽我的話,愛妃先去休息,剩下的事,都讓我來料理吧。”
也不由汪王妃再說什么,朱祁鈺直接招手換來侍女:“來人,送王妃回屋歇息。”
汪王妃無奈,只好被侍女攙扶著緩緩離去,朱祁鈺看著汪王妃,心頭一陣火起,重重一拍桌案,怒道:“若是教本王知道是誰干的,本王定饒不了他!”
這一夜,注定是不平靜的一夜。
第二日,雞鳴時分,今日照例,又是該上早朝的一日。
眾官的臉上都帶著些許疲倦,上早朝的時辰實在太早,有家住的近些的官員還好,家住的遠的官員,每次上早朝基本是天還未亮便開始趕路,到了午門前簡單吃個早飯,吃罷來不及休息,便匆匆整理好衣冠,準備迎接早朝的鐘聲。
百官之上,坐在龍椅上的朱祁鎮卻是精神奕奕,年僅二十來歲的他自從“三楊”相繼離朝,外加王振的協助,手中可掌握的權利也慢慢越來越大,本就正是年富力強之時,自是盼著也能做出一份不輸文皇帝那般的偉業。
朱祁鎮與朱祁鈺面貌帶著幾分相似,只不過頜下多了一叢胡須,眉毛濃密,眼神透著幾分神采,饒有興趣地看著臺下百官。
這時,兵部尚書鄺壄向前邁出一步,奏道:“啟奏陛下,貴州巡撫來奏,自貴州發生的苗人作亂已愈發嚴重,亂象已蔓延至湖廣各省,若再不發兵平亂,只怕將一發不可收拾。臣舉薦靖遠伯,靖遠伯親率大軍平定麓川,此時正行軍回朝至湖廣一帶,由靖遠伯領兵平亂,實是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