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站在一旁的朱允炆欲言又止，明顯有話要說，朱元璋察覺到了，便揮手示意道：“允炆，若你有自己的想法，但說無妨。”

朱允炆向朱元璋深鞠一躬，畢恭畢敬道：“皇爺爺，呂先生曾教誨我，國家的基石在于士大夫。就如當(dāng)年的司馬家族善待士族，因此在衣冠南渡后得以保存半壁江山；趙宋王朝百年養(yǎng)士，歷經(jīng)靖難之役，其國脈仍然得以延續(xù)。由此可見，士大夫、讀書人，才是真正支撐國家的根本。”

朱元璋輕笑回應(yīng)：“你外公教得不錯，因為他自己也是讀書人出身，劉伯溫、宋濂等人也都是這般認(rèn)為。”

“那他們的看法不對嗎？”朱允炆追問。

“對，他們的看法自然是對的。”朱元璋坦言，“所以，千百年來，真正受苦的總是普通百姓。”朱英小大人似的嘆息一聲：“爺爺，你想的國之根本是民，這思想有點超前喲。你辦不辦的到，另說，只是將來史書上，肯定沒有好名聲。為啥？因為史書，都是讀書人寫的呀，你打壓他們，他們可不得丑化你？比如，說你是鞋拔子臉什么的。”

朱元璋聽后大笑，顯得不屑一顧：“咱那時候都死了，還管個雞毛啊！咱朱重八是農(nóng)民，咱在位，就要為百姓辦點事。”

“話說的好聽。”朱英哼一聲。

“那就走著瞧。”朱元璋瞪眼，“今天咱們朱家爺們討論到此為止，咱覺得很好，以后可以多這樣討論。”

朱允炆起身一拜，退出了大殿。而朱英則沒有離開的意思，外面的天氣寒冷刺骨，而這文華殿內(nèi)地下有地龍供暖，溫暖如春。他隨手拿起一本書，靜靜地躲在角落里翻閱起來。

……

大概一個時辰，錦衣衛(wèi)指揮使蔣瓛上殿來，稟奏：“陛下，右軍都督府百戶譚淵舉報都督馮勝，說他這些年幕后操控怒蛟幫，每年從中分得好處起碼十萬兩。”

坐在角落的朱英暗驚。

這是徐妙云出手了？要把馮勝整下去？上次馮勝私自調(diào)兵夜襲陰司總壇，被炸，死傷一千多人，后來馮勝主動上請罪折子，說是去剿滅陳友諒余孽的。朱元璋只是罰了他半年俸祿，可馮勝依然主張剿滅陰司，朱元璋也準(zhǔn)許了。所以，朱英這段時間都讓陰司躲到了江面上。

“可查實了？”朱元璋冷問。

“臣已經(jīng)查實，不僅僅右都督馮勝，還有吉安侯陸中亨，言安侯唐勝宗，平?jīng)龊钯M聚等，也都從怒蛟幫分利。”蔣瓛繼續(xù)道，“他們?yōu)榕詭蛽窝€會介紹朝廷的買賣給怒蛟幫。”

“難道朝廷給他們的俸祿還不夠他們生活嗎？”朱元璋顯然非常憤怒。

“陛下，是否需要臣將他們抓捕歸案？”蔣瓛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問。

朱標(biāo)急忙走上前，對朱元璋拜道：“父皇，他們雖然有罪，但只是貪圖一些小利，并非大惡。自從胡惟庸案后，公侯們已經(jīng)人心惶惶。這一次，還請請父皇從寬處理。”

朱元璋沉思了一會兒，然后揮手決定：“罷了他們在軍中的職務(wù)，讓他們回家閉門思過！”

朱英聽了，暗喜。

只要馮勝他們沒了兵權(quán)，那就對陰司沒有危險了。

“陛下，那陰司的事，臣也查了。”蔣瓛道，“張定邊的事，早前臣就稟報過陛下了，他們也是討口飯吃。否則，也不會加入陰司。至于那個閻王，還是沒查到他的任何線索。”

“陰司就交給你們錦衣衛(wèi)去辦，不用右都督府大動干戈。”朱元璋道。

“臣遵旨。”蔣瓛頷首領(lǐng)命。

朱英暗暗猜測，特么，這個蔣瓛不會是燕王的人吧？應(yīng)該不至于，朱元璋任命的錦衣衛(wèi)絕對是忠于朱元璋的。可那個譚淵，絕對是燕王的人，后來這個人在靖難之役中還屢立戰(zhàn)功。

“對那個閻王，繼續(xù)查！”朱元璋沉聲道，“咱不在乎一個江湖人，但要知道他的底細(xì)。”

朱英扶額。

老朱啊，你就把心放在盆骨里，我只是混個江湖，對你沒影響。

……

翌日，燕王府。

雖然下著雪花，園中，但園子中有兩個孩子逆風(fēng)冒雪，各忙各的。那個身形較胖的孩子正專心地讀書，而年幼的那個則在苦練刀法。王妃徐妙云身披狐裘，也站在風(fēng)雪中，她聲音威嚴(yán)：“高熾，你可以先回房了；高煦，你再練半個時辰。”

“母妃，為何他就能回房休息？”年幼的那個滿臉不甘，指著正在收拾書本的胖少年問。

“因為這次闖禍的是你，你哥哥是替你受過。”徐妙云眉頭緊鎖，顯露出不悅，“你不僅不悔改，還諸多借口。”

這兩個孩子正是她的兒子，朱高熾和朱高煦。朱高熾，作為哥哥，雖然體態(tài)較胖，但性情沉穩(wěn)；而朱高煦則顯得更為活潑好動。她還有個老三朱高燧，由于太小，在北平城沒有來。

徐妙云嘆了口氣，接著說：“你哥哥的身體本就不好，你難道不知道嗎？兄弟之間應(yīng)該互相體諒、扶持，這道理你不懂嗎？”

朱高煦哼了一聲，顯然是有些不服：“哼，母妃偏心。”

徐妙云氣得，抄起雞毛撣子就要去打，這時，一聲咯咯笑傳來，她抬眼看去，只見圍墻上立著一個孩子，那孩子朝她攤手：“王妃，熊孩子就得打啊，狠很的打。”

“你誰啊？哪家的野孩子？”朱高煦怒喝。

那孩子一個飛身，落在了他們面前，叉著腰道：“我是朱英！”

徐妙云面色驚詫，沒想到朱英會主動來到燕王府，朱英朝她一笑：“是陛下叫我來的，不是說皇孫朱高熾有舊疾么？陛下讓我來看看。”

“快請。”徐妙云大喜。

她聽說過，皇帝的舊疾是朱英治好的，曹國公李文忠重病，也是朱英治好的。如果朱英能治好自己兒子的舊疾，那簡直太好了。

“你個小屁孩，還會治病？忽悠誰呢？”朱高煦提著刀上前。

“放肆！”徐妙云怒喝，“你繼續(xù)練，聽到?jīng)]！”

朱高煦撇撇嘴，繼續(xù)去練刀了。朱英目光掃過朱高熾和朱高煦兩兄弟，這哥兩原來從小就不對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