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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槐妖畫皮

江南金華城,二十二年前。

那年的九月,秋日的一個午后,金華城郊外的一處民居大宅忽然遭到了天降雷擊。

雷擊中一家八口慘死當場,只留下了一個全身重度燒傷的女嬰。

女嬰剛剛出生不到一個月,被緊急送往金華兒童醫(yī)院,歷經(jīng)多次搶救,連續(xù)三次下達病危通知書。

最后醫(yī)院都準備放棄了,但在隔離病房里,三天之后,那女嬰?yún)s活了過來。

不但活了,而且各種并發(fā)感染都自動痊愈了。

這在當時的金華兒童醫(yī)院,絕對是一件生命的奇跡!

陳陽看著這第一份資料,想到歐院長曾經(jīng)說過的故事。

很多人都知道,歐陽月是歐院長收養(yǎng)的,歐楷之也從不隱瞞這件事。

但他當時說的是……是在一次出去開會時,在火車站候車室里見到被遺棄的歐陽月,然后才收養(yǎng)的。

陳陽拿起了第二份情報。

一份已經(jīng)發(fā)黃的文件,看起來曾被撕碎了,現(xiàn)在是用膠帶一塊塊粘起來的。

“這份醫(yī)院的病歷可真不好找,原始病歷早就被銷毀了,這一份是副件!”小青很是得意:“我找到了二十二年前金華兒童醫(yī)院的主治醫(yī)師,用了種種法子才弄到手的。”

“原來那個醫(yī)生這些年一直想要寫一份論文,關于重度燒傷的,所以他退休前偷偷復印了一份二十二年前的病歷!”

陳陽翻著這病歷:“既然要寫論文,為什么撕成了這樣子?”

“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瘋了,在屋里差點自殺,如果不是我見機的快,這些碎片都找不到呢。”

陳陽低頭看著發(fā)黃的病歷。

“……皮膚全層燒傷,三級燒傷,燒傷面積95%,灼傷深達皮下肌肉組織,已形成重度焦疤,創(chuàng)面無水皰,灼傷創(chuàng)口呈蠟白焦黃色,可見樹枝狀血管,皮溫低。”

“局部無神經(jīng)反應,送院后經(jīng)三次搶救,并發(fā)感染嚴重,已下病危通知書。”

“12日上午,喂奶30ML,食道感染嚴重,出現(xiàn)腦神經(jīng)炎癥感染……”

“13日下午,喂奶60ML,感染得到控制,溫箱觀察!”

“14日上午,喂奶90ML,精神良好,體表結(jié)疤……”

真的是奇跡,還不到一個月的女嬰,竟然只用了三天就控制了感染,而且體表還結(jié)疤了!

陳陽抬頭:“雖然我不懂醫(yī)術,但在燒傷治療中,體表結(jié)疤一般就代表快要好了!”

經(jīng)過三天三夜,女嬰奇跡般的脫離了危險,而且能吃90ML的奶。

陳陽放下病歷,拿起了最后一份情報。

是一份火災現(xiàn)場的報告書。

“燃點確定為院中大槐樹,造成起火多處……槐樹倒下造成屋內(nèi)人員死亡……天氣預報并未有雷電警告。”

陳陽搖頭:“秋天,金華城地屬江南,不可能打雷的,那道雷,只有可能是道門所說的天雷!”

白素貞點頭:“正是如此,陳官人你再看這份報告,上面多次提到了一棵大槐樹!”

“大槐樹怎么了?”

白素貞伸手將這份情報的最后一頁抽出來,舉在陳陽眼前:“金華城郊外的那所民宅,其實在南宋寧宗嘉定年間是一座古廟!”

“南宋末期,宋寧宗嘉定年間的一座古廟!什么廟?”陳陽抓過這頁情報。

他看到情報最后的介紹,不禁呆住了,良久才說出一句話:“蘭若寺……”

蘭若寺,金華城外……一千年前。

陳陽裹著被單,走到窗邊,直接推開窗戶,讓窗外清冷的風吹著自己。

“白姑娘,金華城外蘭若寺,大槐樹妖……”陳陽聲音低沉:“歐陽月難道就是那千年樹妖?”

白素貞沉默一下,聲音也低沉下來:“不止是千年,一棵樹妖要想修成人形,要比其他妖怪付出更多,大槐樹吞夜月之精華,必得歷經(jīng)三次輪回,千年一次,才能得道。”

小青在旁也嘆息:“她一定是第三次輪回快要成功的時候,在二十二年前,被天雷擊中,所以最后關頭渡劫失敗,功虧一簣!”

陳陽心頭一顫:“第三次輪回渡劫失敗了會怎樣?”

“重歸起點!”

白素貞握著小青的手,兩女神色凄然:“我們這些妖,要想得道,就得經(jīng)歷這些。”

“大槐樹妖渡劫失敗,一定是無奈之下,被迫進入那家里女嬰的體內(nèi),如此也可以解釋那女嬰不到一個月,在嚴重燒傷后還能活下來的原因!”

陳陽咬著嘴唇:“然后就被歐院長收養(yǎng)了。”

他有些傷感:“歐院長學富五車,又精通古典文化,這么多年,他一定是察覺到了什么,或者一開始他就知道,所以他才會極力隱瞞。”

在東階梯教室那段錄音中,歐楷之一心求死,而內(nèi)閣軍中的特工反復逼問,他就是不說。

所以他是在保護樹妖!

保護自己的孫女。

陳陽關上窗子,覺得身上和心中一樣冰冷。

“人就是這樣,自己從小養(yǎng)大的,哪怕是只妖怪呢,也是最親的親人了。但妖就是妖,東階梯教室里,歐陽月忽然現(xiàn)身,對院長出手,那是要殺人滅口!”

但歐院長畢竟是活下來了,歐陽月最后還是不忍心么?

陳陽猛然轉(zhuǎn)身,語氣堅決:“雖然現(xiàn)在證據(jù)很多了,但畢竟還是我們的推斷,現(xiàn)在暫時不要動歐陽月,就是歐院長那邊,也不要吐露風聲。”

“你瘋了!”小青跺腳:“那可是歷經(jīng)三次輪回的樹妖,近乎三千年的渡劫經(jīng)驗,要是再給她機會,我和姐姐都不一定是她對手了!”

陳陽堅持:“暫時不要動!”

白素貞輕輕握著小青的手晃了晃,然后低聲問道:“在歐陽老師的公寓里,陳官人你可有什么其他發(fā)現(xiàn)?”

陳陽來回踱了幾步:“除了那些異象,就只有一幅畫有些古怪,是歐陽月親手畫的。”

他自手機倉庫里取出那luo體畫,猶豫了一下打開。

白素貞和小青輕聲驚呼,然后一起點頭:“果然如此。”

“什么意思?這畫有什么問題?”

白素貞苦笑:“那大槐樹妖渡劫失敗后,化身女嬰,重新修煉,算起來才不過二十來年,那是絕沒有重新化形的可能,而她當時是嚴重燒傷,全身的燒傷啊。”

陳陽驚醒:“歐陽老師現(xiàn)在看起來這么青春靚麗,你的意思是她都是偽裝的?”

白素貞手指自這幅畫上滑過:“沒錯了,這畫中所用的槐花香墨,還有這經(jīng)過煉化的宣紙。”

她沒有直接說明,但陳陽心中一震,已經(jīng)明白了這幅畫的作用。

“陳官人……”白素貞欲言又止。

陳陽卻是飛快的穿上衣服,拿著這幅畫就推門出去了。

慢慢的走下樓梯,對著沙發(fā)上還在打盹的風信陵做個手勢,那邊小琉璃輕輕走來。

“歐陽月在哪個房間?”

“呵呵,爸爸你要做什么?她就在西臥室,我和大叔是輪流看守她的。”

“辛苦了。”陳陽摸著小琉璃的頭,卻被她輕輕甩開。

這冷漠的表情和動作,看得出來,她對陳陽很生氣。

是因為新月湖邊車里的事么?

陳陽只能苦笑,快步走向西臥室。

輕輕轉(zhuǎn)動門把,吱呀聲中,他走進了這臥室。

木床,軟榻,白床單。

一席薄被,被子下是蜷縮的歐陽月。

她似乎睡得正香。

陳陽低頭再看一眼那幅LUO體自畫像,搖頭嘆息,輕輕將畫拋起,落到了薄被上。然后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屋門關閉,再無聲息。

薄被下,歐陽月睜著大大的眼睛,神情復雜,輕輕掀開被子,她的表情又變得十分痛苦。

身子顫抖著,渾身都在顫抖,她無法起身,直接又躺倒了。

歐陽月拼命將睡衣扯下,煙霧在她身上冒起,仿佛皮膚下有股火焰在燃燒著血肉。

她發(fā)出低沉的嘶吼,雙手抓著臉,抓著身上的肌膚。

肌膚如被融化的蠟。

當一整層皮膚都融化后,一個渾身帶著紅黑色燒疤的怪物出現(xiàn)了。

枯瘦的五指摸索著,抓住了被子上那幅畫。

歐陽月雙手抖動著畫,拼命披在了身上。

于是那宣紙開始變大,整幅畫包裹了她,她顫抖的鉆入了被子里。

過了許久,薄被再次打開,歐陽月伸手摸著光滑而又青春的肌膚,又在枕頭下拿出一面小鏡子,看到自己恢復的如花容顏,這才輕輕松口氣。

她穿上了衣服,打開了燈。

燈光下,歐陽月比往日更為年輕,更為美艷,肌膚雪白。

是嶄新的一張皮。

親手所畫的皮。

但是……陳陽為什么要把這張皮送過來?

他又知道了多少?

歐陽月拿起手機,尋找著煙火羅羅。

對方不在線。

她猶豫了一下,慢慢走到門邊,伸手握住了門把手。

這時候,門外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陳陽的聲音:“老師,你不能離開這間屋子!”

“我要非得走呢?”

“老師,不要逼我!”

一抹雷光帶著強橫的魂氣在門把手上出現(xiàn)。

歐陽月尖叫一聲,身子后撤,大口喘著氣。

“陳陽,我是妖,你是鎮(zhèn)魂師,我們不可能永遠在這間屋子里一起活著!”

歐陽月咬牙說著:“到最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門外是沉默,然后是陳陽堅決的聲音:“你若踏出這門半步,我便殺你!三千年道行又如何!”

山河符劍術收起,門外的陳陽運轉(zhuǎn)魂氣,在鎮(zhèn)魂手機上畫起了雷符。

神宵木雷符此時一揮而就,閃爍之間,蓄勢待發(fā)。

屋內(nèi)愈發(fā)安靜,良久,一聲嘆息傳來。

陳陽心中五味雜陳,但心中決定已下,他必須要防患于未來!

這時,風大叔的聲音在心念中傳來:“歐院長醒了,他要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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