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曲折的樓梯,清晨的陽光穿過了樓上的窗戶,照在了二樓的臥室里。
白素貞坐在簡陋的床邊,拿起了桌上的梳子,輕輕梳理著長發。
“陳官人終于肯賞臉相見了。”白素貞的語氣幽幽的。
簡陋的二樓還沒有任何家具,陳陽只能站著:“那個,白姑娘,是您不肯跟我聊才對吧。”
白素貞梳著長發,又沉默下來。
陳陽覺得屋子里有些氣悶,轉頭看著:“小青呢?”
“有點事,需要她去處理下。”白素貞放下梳子:“陳官人稍等片刻,我需要好好想想我家官人的事,自和小青再入塵世,已過去了千年,千年滄桑巨變,我家官人也不知轉世幾回,又吃過多少苦。”
她的語聲哽咽,直到這時,才露出了真情。
陳陽心中也是感慨,雖然到現在還沒發接受真實的白蛇出現在眼前。
那流傳千古的白蛇傳故事,在這一刻仿佛都有點混亂了。
他看到白素貞雙手合十,喃喃念著什么。
此時長發披肩,略有憔悴的白素貞,仿佛又回到了千年前的雷峰塔里,青燈古佛一盞茶。
“白姑娘,你懂佛經?”陳陽依稀聽到她念的似是佛文,忍不住問道。
“略懂一點,畢竟是在佛塔里關了二十年。每日都是念佛的。”
陳陽撓頭:“那我這里有句佛家的禪語,請教一下。”
白素貞一笑:“禪語出自禪宗,那其實可以說是獨立于其他佛門宗派的一支,只傳中土,連佛教的發源地都是沒有禪宗的。你且說來聽聽。”
“我也不懂這些佛教典故,雖然學校里開了宗教課,好像這學期還有儒釋道三家哲學的賞析課。”陳陽笑著:“就是想問下‘石橋禪語’是什么意思?”
白素貞沉吟一下:“石橋禪,那是一則流傳的佛教愛情故事,佛陀弟子阿難的故事。”
她低聲說著:“佛陀弟子阿難出家前,在道上見一少女,從此愛慕難舍,佛主問他,你有多喜歡那少女?阿難回答,我愿化身石橋,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打,但求此少女從橋上走過……這便是石橋禪地故事了。”
陳陽一拍手,這總算是明白了。
那個煙火羅羅留下這么句話給風大叔,根本就是在嘲諷呢。
風大叔一生的執念,便是偃師橋下的楊靜初,石橋上一段苦戀,才造成了他今日的悲劇。
看起來那涅槃宗的煙火羅羅是知道這件事了,所以才留下石橋禪語。
也許不是嘲諷,是為了點醒風大叔吧。
陳陽嘆口氣:“沒想到佛門中也有這樣美麗的愛情。”
咯咯,白素貞笑了。
“你笑什么。”
“陳官人,你覺得這個故事是真的么?”
“啊!”
“不要這么吃驚,搜遍所有佛經典故,就從來沒有什么石橋禪的記載,最接近的,也是一則‘千年等待’的小故事,估計那故事也是編造的。”
白娘子手捏發梢:“這可能是后來有人借著佛經,意會出來的愛情,我聽到的最初的版本,不在佛經里,而在彼岸!”
“彼岸?你說石橋的故事來自彼岸?”
白素貞點頭:“據說這故事跟地藏王菩薩還有些關系,石橋,說的也不是普通橋,而是三生橋!”
她悠悠說著:“三生橋邊有塊石頭,那就是彼岸的三生石,石邊有一種花,白骨如草瘋長,骨片薄薄的綻開,骨頭盛開的花。”
陳陽聽到這里,心中忽然一顫,一副熟悉的情景在眼前展開。
白素貞的聲音還在耳邊響起:“據說彼岸幾千年來都有鬼怪見過,在三生橋邊,有一位撐著傘的少女經常出現,她在等一個人,彼岸地府里唯一的人類。”
“是誰?”陳陽呼吸急促起來。
“整個彼岸,除了妖魔鬼怪,那就只有一位人類了,那就是發下大誓愿,以肉身進入,誓要超度萬千尸魂的地藏王菩薩啊。”
陳陽有些眩暈,眼前出現了黑色的棺木,白骨如草瘋長,薄骨之花盛開。
白骨散開,一條曼妙的人影出現。
包裹在一層薄霧中的身影,長裙飛舞,手中舉著一把傘。
陰沉的河流還在流淌,白骨散開,一條沒有盡頭的大路出現。
那少女舉著傘的身影緩緩走來。
她在唱著一首不知名的曲子。
陳陽忍不住揉著頭,喃喃念著那首曲子:“天下沉浮,萬魂枯骨,奈何橋邊,三生石緣。”
白素貞大吃一驚,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陳官人,你怎么知道這首小曲?”
這位千年的蛇妖,現在竟臉色蒼白,仿佛見到了世界上最驚駭的事。
陳陽擺手,那些幻覺,那三生石邊的女子,在剛回到洛城,覺醒鎮魂器的時候出現過。
從那以后,時不時的就能看到她的身影。
“石橋禪,等待地藏菩薩的少女……愛情?到底是什么鬼!”
“陳官人,你,你還好么?”白素貞關切問著。
陳陽晃晃頭,穩定心神:“我沒事,這件事就不聊了,你還是說說許仙的事吧,我看你也是有法力的,為什么自己不去找,非得來求我?”
白素貞嘴唇顫抖,這一刻美艷不可方物,也悲傷到了極點:“其中曲折,一時說不清,只有一點,我和小青在千年前并未脫離苦海,反而被佛門鎮壓,我當時心碎至極,唯一擔心的是許官人還要受凡人的輪回之苦,所以拼死將體內一顆妖丹喂給了他。”
陳陽聽得很多疑問,但沒有打斷她的話。
“許官人曾經死過一次,是我親自趕到彼岸地府,強行將他的魂魄帶回,臨別我再贈他妖丹,所以他絕不會受六道輪回之難,即便是轉生,也必然會轉生成人。”
陳陽皺眉:“你給了他妖丹,他還要轉生?”
白素貞淡淡一笑:“轉生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以后有時間,我會詳細跟你解釋,只有一點,我那顆妖丹可以護住許仙的魂魄,卻也造成了麻煩,那就是他的轉生不再受彼岸監控,因為妖丹的法力,變得無法察覺,就是彼岸的閻王也查不到!”
陳陽有點明白了:“就是你,也無法使用法力查探許仙的魂魄了,這真是作繭自縛。”
白娘子就在床邊盈盈跪下:“不錯,我失去妖丹,法力本就不足,想要尋到許官人,實在是大海撈針,帶著小青逡巡多日,只查到官人這一世就在江寧城中。”
她抬頭,凄然中帶著讓人心動的憐惜:“本已是絕望了,沒想到遇到了云游四海那兩人,又聽到了陳官人在洛城以一人之力就查清了彼岸千年來最大的案子,我就只能來碰碰運氣了!”
“洛城的尸魂案,我也是運氣好才解開。”陳陽搖頭:“你讓我在這江寧茫茫數千萬人中找許仙,還沒有任何線索,那實在是強人所難了。”
白素貞只是跪拜。
陳陽無奈扶起她:“總得有點線索吧,江寧加上外來人口,最少得千萬人,那就是最少五百萬男人,我得從這五百萬男人里找呢。”
白素貞起身抿嘴一笑:“這個,不一定是男生的。”
啊!陳陽目瞪口呆:“難道許仙還能轉世成女孩?”
白素貞手指捏著長發,臉色微羞:“不管他是男是女,找到了,我便要和他在一起。”
妖就是妖……
陳陽咳嗽一聲:“那更難了。”
尷尬的沉默中,白素貞忽然身形一閃,來到了窗邊,眉頭緊皺。
“怎么了?”
“嗯,陳官人,你看院子里的那棵樹!”
樹?
這公寓院子里什么時候有棵樹了?
陳陽掀開窗簾一角,便看到一顆滄桑大樹赫然立在了小院里。
不是一顆,院子左右,一顆顆樹苗出現,然后瘋長起來!
“古柏樹!”
最高的那棵樹已經沖天而起,最少有三人環抱那么粗!
“樹妖!”陳陽眼皮一跳。
“陳官人!”白娘子眼神帶著一抹冷然:“來的是一群樹妖,法力高強,我守在這里,快去一樓!”
陳陽身形一閃,已沿著窗戶翻身而出,直接落到了地上。
他擋在了一樓大門前。
捏住山河符劍,這一刻,鎮魂手機忽然滾燙無比。
叮的一聲脆響,傳來升級成功的提示。
太好了,鎮魂手機終于升級完成了,在這關鍵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