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玉青試了兩下,但顫抖的指尖竟連個木頭盒子都打不開。一只修長大手伸過來,輕松一下就替她打開了那木盒子。
盒子里放了幾樣金銀首飾,緊下面又是幾張銀票。年月太長,銀票都有長了霉有些糟爛,就是那些金銀首飾也長了青銹。童玉青抱著盒子落下淚來,哽咽的喊了一聲:“母親。”
連著松伯的話,俞翀都能想象得到當初陳夫人是真的想要保下她。
“松伯,當年我爹為何……”
想起當年……
松伯長嘆一聲。“都是舊事,算了,說出來又徒增悲痛。罷了,罷了。”
如此,俞翀也不好再追問什么。松伯自己回了屋,秀蘭也帶著孩子出去了,俞翀只能拉著童玉青回了屋里。
“睡一會兒,吃晚飯時候我叫你。”俞翀把童玉青扶到床上,想要把那盒子收了,她卻更是用力的抱緊了。
童玉青合衣躺下,翻身背對著他,但是懷中依舊緊緊抱著那盒子。
俞翀微不可查的嘆了一聲,給她蓋上被子,這才掩門出去了。
一個時辰后俞翀再進屋里,童玉青已經自己起來了。俞翀往她的身上看了一眼,又往整理好被子的床榻上看了兩眼。
童玉青知道他在好奇那個被自己寶貝的不得了的盒子,“我收起來了。松伯說的對,都是舊事,一直想著念著只會徒增悲痛而已。”她輕撫肚子,溫柔的樣子看的俞翀心頭一軟。“現在我過的很好,真的很好。”
她走到俞翀身邊,“夫君,我們在這買個房子,干脆就住著吧。”
“你不想去快意江湖了?”俞翀順勢將她擁在懷中,稍稍彎下身子,把下巴磕在她的頸窩上。“如果你真喜歡這里,那我們就住在這里。”
童玉青知道他大概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便拉著他的手貼在肚子上。“我月份漸大,女兒不久就要出生,哪兒還有機會跟你去快意江湖。松伯年紀大了,你多陪陪他也好。等孩子生出來,長大一些,我們再回黎國去。”
黎國……
俞翀出生在大崇,長在大崇,黎國這兩個字對于他來說就像是一份終于被放下的執念,現在再提起,竟沒有太多的感覺。桂南坡這地方他也喜歡,可如果成子睿的人一直都在旁邊盯著,那還不如回黎國去。
“如何啊夫君?”
童玉青偏了偏腦袋,輕輕的碰了碰他的臉。俞翀直接把她的臉轉過來,霸道的吻了一通。
“都依你。”
已經是日暮時分,梁月熙都快要忘記了成子睿說過今日還要過來的話。吃了晚飯后她又照例的想去云妃那邊坐坐,才剛剛走到門口,差點就撞上了成子睿。
見他真的過來,梁月熙竟沒出息的愣在了門口。
“在門口堵著做什么?”
梁月熙偏過身子給他讓了道,剛要行禮,成子睿卻抓著她的手腕直接往里帶。
“用不著折騰,過來陪朕用膳。”
“皇上還未用膳?”梁月熙不知道成子睿喜歡吃什么口味,便叫人趕緊去讓御廚房的人做些過來。
“你這里不是有小廚房么?隨便弄些過來,朕等不了太久。”
梁月熙只得趕緊讓人隨便弄些飯菜過來,吩咐完了之后,又才來到成子睿跟前。“皇上怎么過來了?”
成子睿睨著她,眼中已經帶了不悅。“不想朕過來?”
不等梁月熙回答,他就又開口說:“朕昨日說了要過來,今日就一定會過來。”他輕點了下下巴,示意梁月熙,“過來。”
梁月熙才走到他的跟前,他就如昨天一樣,把自己的臉貼到了他的肚子上。
“今日他鬧沒鬧過?”
他突如其來的動作著實嚇得梁月熙一跳,她不敢動,也不舍得動。僵硬了片刻后又緩和了神情,柔聲回答:“天要亮那一會兒鬧得最兇,其他時候,臣妾沒多注意。”
“呀!”
竹云剛好走近來,竟然就瞧了這么一幕,對于凌風所說的疑慮瞬間就得到了答案。
“云妃也過來了。”
成子睿沉下臉色,顯然是不悅竹云的莽撞。竹云含著笑的給他賠了罪,又意味深長的讓梁月熙好好陪著他,之后竟然就這么走了。
梁月熙的臉有些臊熱,正好小廚房里已經做好了飯菜已經端了上來,打破了這份尷尬。她見有道湯不錯,就端起碗來給成子睿盛了一碗。
成子睿嘗了一口后卻不動了,反而把那碗湯送到她的面前。
“喝掉。”
梁月熙以為是這湯出了問題,喝了一口后才只覺得湯味鮮濃,根本什么問題都沒有,遍越發不解的看著他。
“看著朕做什么?有身孕的人不是該多吃些么?”成子睿指了指那一碗湯,“把它喝光。”
梁月熙看著那一大碗羹湯啞然失笑。“這個……臣妾哪喝得完。”
成子睿面色陰郁下來,“不愛喝?”
“不是,皇上來之前,臣妾已經吃過了……”
她這話雖是實話,但說的卻很沒有底氣。
成子睿的面色又更冷了一些,梁月熙豪氣的喝光面前那一碗湯,又自覺地給自己再盛了一碗。成子睿的面色這才緩和了一些,“以后晚膳朕若不過來會叫人過來傳話。”
無頭無腦的一句話把梁月熙驚住了,他這是什么意思?
梁月熙自懷孕之后早睡已經成了習慣,她帶著困意陪著成子睿用了晚膳,本以為他歇歇就走,沒想到他竟直接叫人來服侍就寢。
今晚,他就歇在這了。
翌日,成子睿就纏上了她的肚子,來來回回的摸了兩圈不見動靜后才問:“不是說他早上鬧得厲害?”
梁月熙這才明白,他留在這歇了一晚上,竟然就是為了這個。
心里有些暖,又有些復雜,她初醒,還帶著幾分困意,聲音聽起來沙啞柔媚格外勾人。
“大概他還沒睡醒吧。”
成子睿雙眸里泛起一絲漣漪,動了動唇緊了緊手心,什么都來不及說,就匆匆趕去了早朝。
梁月熙也沒了再睡的心思,起來收拾收拾,等時間差不多了才去見了竹云。
竹云剛起,正在梳妝。梁月熙上去接過宮女手中的數字,手法熟練的給竹云梳了個發髻。竹云透過妝鏡見她緊縮眉心的樣子,揶揄道:“昨夜皇上不是歇在你那邊,你該高興才是,愁眉苦臉的做什么?”
梁月熙的頓了頓,“我總覺得,這就像是一場夢,一點兒也不真實。”
竹云轉身,朝著她的手背上重重的拍了一下。竹云這一下用足了力氣,把她整個手背都拍紅了。
“娘娘!”梁月熙著實嚇了一跳。
“既然會疼,那就不是做夢。”竹云把她手里的梳子搶回來,突然問道:“你進宮就得恩寵,你說,這是為何?”
梁月熙放開緊咬的唇角,“因為我是個替身。”
“你突然失寵,是何原因?”
“因為我碰了皇上寢宮里的那幅畫。”
“你再得皇上恩寵,這又是為何?”
梁月熙從鏡中看見自己凸顯的肚子,下意識的用手護住。“因為我有了身孕,有了他的皇子。”
“既然看得這么清楚,又愁眉苦臉的做什么樣子。”竹云把梳子放下,起身就往外頭走。
她抬腳追上,張了張口,卻如鯁在喉,一個字也講不出來。竹云知道她還擰在牛角尖里,只得提點她:“從你失寵之后,皇上再沒找過任何與她相似的女人進宮。這說明他已經逐漸開始放下那個人,不再需要替身了。”
梁月熙因為這一句話突然蒼白了臉色,竹云視而不見,繼續開口說:“我把你從冷宮弄出來之后他來過這里幾回,看過你幾眼?那一日他在寢宮遇見你卻把你留下,從那天起你又開始得寵起來。為何之前他不見你,現在卻又對你好起來?都是有孕的日子,怎么差別就這么大?”竹云看著她,一字一句說:“雖然你與那個女人確實相似,但現在你在她眼中,早已經不是替身了,他對你好也并非只是為了這個孩子。梁月熙,我說的這么明白,你聽懂了么?”
她早已不是替身。
成子睿對她好也并不僅僅是為了這個孩子。
梁月熙像是被人狠狠悶了一棍,又仿佛被驚雷打醒。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那一日成子睿曾對她說:干什么干什么要去學別人,你這樣笑得就很美。
干什么要去學別人,你這樣笑得就很美……
“娘娘。”這兩個字從她口中顫抖出來,眼淚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聽懂了?”竹云替她擦掉眼淚,冷漠的眉眼間多了一絲欣慰。“你到底是熬出來了。”
過了半月有余,童玉青俞翀兩個人已經搬到松伯家不遠處,新蓋起來木頭房里。地方雖小,但是五臟俱全。不過當初說好的,吃飯還是要到松伯那里吃,所以這小地方連個廚房都沒蓋。
這一日童玉青太過貪睡,聽見俞幟在門外喊了才起來。
“羞羞羞,這都多會兒了夫人你還在睡。”俞幟膽子也大起來,站在門口朝著她做了個鬼臉。“我娘讓我來喊你跟二爺過去吃飯了。”
童玉青伸了個懶腰,往松伯家里看過去。“二爺不是在你家么?”
正說著,俞翀就騎著馬直接沖到了門口來。從馬背上取了一袋糕點遞給俞幟,“你先過去,我們馬上就來。”
俞幟不忘催促兩道,這才高高興興的走了。
“你什么時候去的京城?”
“不舍得吵醒你,匆匆去去就回來了。”俞翀從懷里掏出一封信遞給她。“紅柚來的信。”
童玉青眼前一亮,就這么站在門口看了起來。
“他們把姿月放回來了?那紅柚的傷……”
俞翀在她腦門上敲了一下,“傻丫頭,子華竟然能放人,那就說明紅柚的傷已經好了。”
宮中。
凌風求見成子睿,同是一條消息。
“皇上,姿月已經離開黎國,正趕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