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姿月緊攥著兩只手心,磨著后牙槽的擠出這么幾個字來。
童玉青勾起唇角,余光掃向小小挪著步子想要退出去的阿靜。“阿靜,剛才我說的話你聽清沒有?”
阿靜身子抖了抖,聲音細小到幾乎聽不見。“聽,聽清了。”
“那你說給她聽。”
阿靜一臉為難,“這……奴婢……”
童玉青眉梢一挑,“嗯?不方便?”
“你的腦子是被狗吃了么!”阿靜低著腦袋,聲音一如剛才的細小。
童玉青冷睨著阿靜,“大聲點兒,聽不見。”
阿靜咬牙,硬著頭皮沖著姿月大喊道:“你的腦子是被狗吃了么!”
“童玉青!”姿月一巴掌拍在了桌上,桌上赫然一個血掌印。“你敢罵我?”
童玉青目光移到姿月那只恨不得把桌子扣出幾個洞的手掌,再略過手掌下的血掌印,張狂笑道:“何止罵你,我都打你了!”
姿月雙眼陡然變得凌厲,速度極快的朝著童玉青拍出一掌。她的動作太快,童玉青來不及躲閃,似乎也根本沒想要躲閃的意思,就這么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站在那里。
“姿月!”
趕過來的竹云一聲厲呵,姿月的動作當即頓住。童玉青收起了唇邊的笑意,身子往后退了一步,看著姿月把夾在指尖的那一根銀針收了回去。
饒是童玉青早有防備,但這會兒還是心有余悸,一陣后怕。她算準了姿月要動手,但卻沒料到姿月竟然想要當著阿靜的面兒殺了自己。
要不是她離得近,恐怕也發現不了那一根銀針。
要不是竹云趕到,恐怕那根銀針早就扎進她的眼睛了。
要不是她早就習慣了竹云每天都會在這個時辰過來,恐怕她也不敢賭這一局。
……
“姿月你是要造反么!”
竹云不知道哪里來的氣勢,三兩步急走到童玉青跟前,不著痕跡的把她護在身后。竹云涼涼的目光在姿月身上來回審視著,“王爺讓姿月你過來給王妃看診,沒說讓你過來放肆的!”
姿月又怎么能落下陣來,仰著一張站滿了血水的猙獰臉孔,用剛收回來的手指著自己腦袋上的傷口,“這也是我放肆的么?我這一頭的傷,究竟是誰放肆的!”
“那你的意思,是我放肆了?”童玉青低柔的聲音悠然吐出,慵懶中又帶著囂張,簡直恨得人牙癢癢。
姿月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些,血珠子還在一滴滴的往下淌,她低頭間,見自己的胸襟處的衣裳已經是一片粘稠血腥。
竹云皺起了眉,“你先回去把傷口弄干凈,明日在過來給王妃看診。”
“這府里什么時候輪到你來說話了?”姿月一個眼神瞪過去,塞得竹云說不出話來。
“那你的意思,這府里現在是你說了算的?”
童玉青依舊還是那個語調,依舊是叫人氣得牙癢癢。
姿月死死捏著兩只拳頭,用力咬著的下唇已經蒼白起印,臉色沉黑如墨,一雙眼睛已經忍出了猩紅。
“這事兒我不會就這么算了的!”
丟下這一句,姿月越過竹云就走了出去。經過童玉青身邊時,她氣勢洶洶的瞪了她一眼,再過阿靜身邊時,腳步停留,輕蔑的用鼻哼了一聲。
阿靜嚇得臉色更白了些,身子瑟瑟發抖,腦袋恨不得埋進胸腔里。
“還愣著干什么,趕緊把這兒收拾了。”
竹云厭惡的看著地上這一灘血水,吩咐著阿靜。阿靜要把茶盞碎片撿起來,才剛剛蹲下,就被童玉青給攔下來了。
“阿靜你去休息,叫別人進來收拾。”
阿靜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去看竹云。童玉青有些不悅,“我還使喚不動你了?”
“奴婢不敢!”
阿靜誠惶誠恐,也不敢再抬頭看竹云,直接就退了出去。
竹云冷哼一句:“一個丫頭奴才,這么寵著干什么?”
童玉青抿唇不語,目光隨著阿靜離開而放在遠處。
阿靜才剛出去,緊著就有人進來把這些痕跡都給收拾了。不消片刻,剛才染了血水的地方已經被擦拭干凈。
童玉青早已回到床榻上悠閑的躺著,竹云伺候在身邊,眉心始終都擰的很緊。
竹云幾次想要張口,可每每話到了嘴邊,又給咽了回去。幾番猶豫之后還是什么都沒說,轉身就出去了。
剛走出屋子,竹云就叫來個小丫頭。“你去書房看看,看看王爺回來了沒有。”
成子睿剛從宮里回來,手上一堆事務。駱衡已經幫著他先把緊急重要的給挑了出來,公折整整齊齊的放在一邊。
他隨意拿了一本公折,才翻了兩下又給扔開。
“說說,徐侍郎是個什么情況?”
說起這位徐侍郎,正是公然對簿成子睿的那位大臣。也不知道是皇后太子一黨給他許諾了什么好處,還是向來明哲保身的他突然有了責任使命感,竟然在京中百姓最多的地方帶頭煽動民意,企圖扭轉局勢。
盡管現在皇后太子已是強弩之末,任由他怎么折騰也翻不了浪。可經他這么一鬧,百姓中還是有了反對的聲音。
“就屬下等人探查回來的消息,這個徐侍郎并不簡單。他有一門小妾,是江中地方首屈一指的富商之女。說是妾,但是在府中那女子的地位比正妻還要高一截。而那女子進門之后,徐侍郎的官途更是扶搖直上,短短三年就從小小六品升到現在侍郎位置。江中那位富商更是因為他的關系,去年還差點兒成了皇商。光是他一個侍郎,哪兒有本事讓一個江中商賈來競拼皇商,恐怕還有別的助力。”
成子睿微瞇著雙眸,“就只是這些?”
駱衡垂首不說話,他手下探查來的消息確實就只有這些。并非是他手里的人不盡心辦事,而是這位徐侍郎太會隱藏自己的野心,許多事情明明有跡可循卻偏偏找不到破綻,叫人抓不住把柄。
成子睿沉吟片刻,倏然睜開了那雙眼睛。“朝中人人都說徐侍郎是個蠢貨,本王看著,他才是個真正聰明的人。”
駱衡皺眉,不明白他的意思。“王爺這話是何意?”
“朝堂就如一潭深水,哪兒有真正明哲保身的人。徐侍郎敢在這個時候卯出頭,不是因為他忠誠于父皇,而是因為,他一直賣命的都是皇后跟太子。現在皇后太子都不行了,他知道早晚有一天本王會查到他的頭上去,所以他哪怕得罪本王,也要在百姓前裝個忠臣。”
成子睿眉間冷意漸濃。
“弒君奪位的受萬人唾罵,而忠臣卻名流千古受人敬仰。你看現在朝中眾臣誰敢站出來,也唯有他一個人有這般勇氣。他這是把自己放在刀口浪尖上,由百姓擁著護著,得以保命。若是有一日他的性命有了危險,那天下人就都知道這是本王動的手,更加坐實了本王弒君奪位的罪名。”
成子睿再把目光放在駱衡身上。“本王想要名正言順的坐擁天下,還真的不好對他動手。”
駱衡緊了緊手中的佩劍,“就像是黎國的晉立夫,因為名不正言不順,所以那國主的位置一直坐不穩當。可是王爺,現在我們該怎么做?”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個時候光有做皇帝的能力還不行,必須要有能讓百姓信服的本事。
成子睿的唇抿成了緊緊的一條線,沉默片刻后才開口說:“只要是做過的事情就一定會有痕跡。叫人再查,定要把他跟皇后太子勾當公之于眾。”
說道這里成子睿突然停了一下,他的目光從駱衡身上躍過,落到后頭的那張桌子上,恍惚間像是又看見了童玉青坐在那里為自己畫像的樣子……
良久,他才從那副場面中清醒過來,看著一直在等著自己的駱衡,沉聲道:“還本王一個公道。”
駱衡領命退下,剛踏出書房就見前頭的侍衛攔下了個小丫頭。
“什么人?”
“奴婢是王妃院子里的。”
駱衡先是愣了一下,后才想起,童玉青早已被許家送到王府里來,更是心安理得的做了掛名王妃。駱衡本就算不上好的臉色更是難看了不少,語氣自然也就更加生硬冰冷了。
“怎么那么多事兒?”
小丫頭陡然一個激靈,脫口就說:“竹云姐姐叫奴婢過來看看,看看王爺回來了沒有。”
“王爺回沒回來跟竹云有什么關系?”
小丫頭被駱衡問傻了,王爺回府確實不甘竹云的事情,但是王妃跟姿月打架的事情算不算?
“可是……”見駱衡臉更黑了些,小丫頭委屈,更有些害怕。“可是王妃跟姿月姑娘打架了。”
駱衡怔了一下,一把抓住小丫頭的胳膊。“你說什么?”
這冷不丁的被揪著胳膊兇神惡煞的詢問著,小丫頭當即就嚇傻了。駱衡提高了聲音又問了一遍,“你說什么?”
“駱衡。”
聽見這一聲低沉,駱衡只能松了手,轉身時成子睿已經走了過來。
“何事?”
小丫頭嚇得噗通跪在地上,顫著聲兒的喊了一聲,“王爺。”
“你剛剛說,誰跟誰打架了?”成子睿略過駱衡,把目光停在小丫頭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