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上頭的每一個字,童玉青的心都像是在被凌遲一般。她僵硬的身體開始顫抖,整個人如墜冰窟。
老夫人滿意的收起圣旨,“你要看圣旨,我也給你看了,這次你還有何話要說?”
童玉青已經(jīng)像是個沒了靈魂的軀殼,空洞的雙眼依舊是愣愣的看著前方。俞文意清了清嗓子,“圣旨是今早上下的,現(xiàn)在朝野里也都知道了鈴公主跟俞翀的這場婚事。不多時,我二叔就要變成駙馬爺了。我叫你一聲二嬸,也已經(jīng)是給足了情分?!?
“文意喊你一聲二嬸,你別以為自己就能重新變成俞府二夫人。當日我答應(yīng)他讓你回來,他也答應(yīng)我,除了與鈴公主的婚事之外,你童玉青已經(jīng)不再是俞府二夫人,而是成為俞府里頭端茶送水,任勞任怨的下人。”
老夫人把最后兩個字咬的特別重,又快又狠的往她的心里再插了一刀。
“他答應(yīng)了?”她動了動唇,顫著聲兒的問了這么幾個字。
老夫人的冷笑越發(fā)肆意?!白匀皇谴饝?yīng)了。童玉青,你當俞翀對你是有多大的情分?若是真有這么大的情分,他就不會這么輕易的應(yīng)了這場婚事,答應(yīng)去走駙馬爺,更不會同意曾經(jīng)的俞府二夫人變成個低等下賤的奴婢。童玉青,你還真是可憐?!?
明明是錯洞百出的說辭,可這會兒的她整個人都亂得很,根本就沒有分辨的能力。
童玉青心口一抽,疼得有些喘不上來氣。
“我勸你還是識相一些,別以為回了俞府就能繼續(xù)作妖作福的。我既然敢讓你回來,手中自然是有能叫人服軟聽話的東西。”
只見老夫人給俞文意打了個臉色,俞文意又走到門口低聲吩咐了幾句,片刻后就有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子被人推進了門,男孩子瞧見了童玉青,著著實實的愣了一下,后來又干脆別開了通紅的眼睛,轉(zhuǎn)過頭去不在看她了。
“知道他是誰么?”老夫人把目光從那男孩子身上收了回來,“記得童家落敗之前,你娘好像剛生了個男嬰。只是家中敗落,無奈只能把男嬰賣給了大戶人家……”
童玉青隱隱作痛的心口突然停跳了兩拍,記憶里蘭初確實是對她提起過,剛剛出生的小弟被蘭初她爹狠心的拿去賣了錢……
說起這件事情,老夫人臉上又現(xiàn)出快意?!氨疽詾槭莻€大戶人家,吃穿住行少不了這孩子,沒想到那一家人前幾年出了意外,無一生還。童玉青你瞧瞧,你們童家還真是喪氣,禍害了自己家還不說,還把別人家給禍害了,你們一家子都是掃把星!”
童玉青眸心一窒,看見那孩子緊緊攥著雙拳,分明是在極力隱忍。
“你什么意思?用要用他來威脅我么?”她指著那孩子,啞聲又無力的質(zhì)問。
“這可是你唯一的親人了,你難道不心疼么?我可是聽說,這孩子沒人養(yǎng)了之后,被個從未露臉的人安置在了一個村子里。那人雖從未露臉,但是銀子卻是每個月都按時送過去的。只是在兩個月之前,銀子突然斷了,差點兒沒讓這孩子給餓死。嘖嘖嘖,你說這人是有多狠心,這才是十歲的孩子呢。沒了爹娘沒了姐姐,孤零零一個人……童玉青,你知道那送錢又不露面的人是誰么?”
“夠了!”
她當然知道,那人正是蘭初,是真正的童玉青!
蘭初在青樓里賣來的錢,大多都供養(yǎng)在了那個孩子的身上。蘭初從未露面,是因為愧對父母當年對這孩子狠心的拋棄,更不敢以這么個不堪的身份來面對他。而兩個月前外供的銀子突然斷了,那是因為,蘭初死了……
她跌跌撞撞的走到那孩子跟前,一把扯開了他的衣服。只見那孩子瘦削的肩頭上帶著一塊淺淡的胎記,形狀像極了一個巴掌印子……
童玉青呼吸一窒,瞬間就肯定了這孩子的身份。
蘭初因她而死,現(xiàn)在蘭初的親弟弟又因為她而被老夫人抓進來。
一陣陣愧疚撕扯著她的內(nèi)心,對蘭初,也對這個孩子。她想要逃離出去,突然心口一陣劇烈的抽痛,疼得她緩不上那一口呼吸,兩眼一沉,軟軟的就倒了下去。
那孩子眼疾手快,小小的身子將她緊緊抱住。他把童玉青輕輕的放平在了地上,一雙驚惶無措的眼睛四處轉(zhuǎn)著想要找個能幫得到自己的人。
俞老夫人跟俞文意都愣了一下,實在是童玉青太厲害,他們恐怕這又是童玉青玩兒的什么花樣。可再看童玉青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時,頓時又慌了起來。
“祖母,怎么辦?要是童玉青有個三長兩短,那二叔不就不認賬了?”
老夫人一咬牙,“去找大夫,動作快一些?!?
俞文意點頭,心急的他才剛出門就把這事兒給反復(fù)了下去,站在院中的子華察覺出不對,神情一凜,推開擋在門口的俞文意就跑了進來。
見童玉青躺在地上臉色蒼白難看,子華心沉了沉,一把將她扶起在自己的懷里。虛探一下她的脈搏,子華扶著她的動作改為撐著她的腰身,慢慢的運起氣,渡進了她的身體里。
眨眼間,童玉青的臉色就已經(jīng)好了許多。
被野丫頭推了一把的俞文意滿臉怒容,可在看見童玉青漸漸緩和的臉色時,臉上又頓時一喜?!白婺福龥]事兒了?!?
話音剛落,童玉青就悠然轉(zhuǎn)醒,見攙扶著自己的子華,她的眼眸閃了閃,默默的將她推開,固執(zhí)的想要自己站起來。
子華伸手過來接,童玉青又是抗拒的躲開。子華一頭霧水,轉(zhuǎn)眼一想,定是俞家這一對老小狐貍跟她說了什么。
童玉青緊緊拉起那孩子的手,直視著俞老夫人?!斑@個孩子我要帶走。”
她的話才剛剛說完,俞文意就猛拽了一把,她沒防到這個可能,手上一松,那孩子就已經(jīng)被俞文意給拉扯到一邊去了。
老夫人皺著眉,“究竟是你學(xué)的俞翀,還是俞翀學(xué)的你,這般耍無賴的行徑倒是一模一樣。你是當我傻,還是把你自己想的太聰明了?我能讓這孩子跟你走么?”
老夫人招手讓俞文意把那孩子帶到身邊去,她布滿滄桑和年紀的手掌搭在那孩子肩頭上,一雙眼睛精明里帶著陰狠。
“放心,你的弟弟,我定會照顧的很好,委屈不了他?!?
子華往那孩子身上看了兩眼,心中困惑不已。
童玉青有弟弟?
“回去吧,別叫俞翀等久了?!?
老夫人放在孩子肩膀上的手掌突然用力,那孩子本就瘦弱的身體怎么受得住這么大的力氣,頓時一張小臉就難看了起來。童玉青心口一緊,用不著她在提醒,咬牙扭頭就走了。
才出了老夫人的屋子,童玉青整個人就愣在了那里。俞翀不知何時已經(jīng)來到了院中,見她從里頭出來,一雙烏黑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俞翀朝著她伸出一只手掌,唇角掛著溫柔的笑。
“青兒,過來?!?
青兒,過來……
天地間,此時的童玉青也只能聽見這四個字了。她心中向往,無意識的已經(jīng)邁出了兩步,行走間,淚早已落下。
俞翀唇邊的笑意漸濃,眼底皆是化不開的深情。他等不及要將她擁入懷中,他等不了的想要把她揣進心里去,他提起步子往前,兩個人越來越近了。
他的手一直固執(zhí)的往她這邊伸過來,童玉青雖然往前走,卻對他的動作視而不見。他知道他的青兒向來薄臉,淺笑著把手放下,要改做去拉著她的手。誰知就快要觸碰到她時,童玉青卻打開了他的手,冷然的繞過他,自己往前走了。
俞翀怔了怔,抬腳追了上去。
“青兒?”
童玉青不作回答,更是連個眼神也不愿意給他,加快了腳上的步子,幾乎是帶著小跑的想要逃離。今時不同往日,有子華在身邊,俞翀的身體已經(jīng)調(diào)理的與常人無異,他本身又有功力,輕松的就追上了童玉青。
“青兒,你怎么了?”
那道明黃刺眼的圣旨已經(jīng)讓她心痛不已,老夫人的話更是在她已經(jīng)痛到不行的心口上狠狠的戳著?,F(xiàn)在俞翀竟還是這么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心口上一陣抽痛,童玉青緊揪著胸口的衣服,疼得緩不上來氣。俞翀神色一緊,將她擁在懷中,見她緊捂著心口,臉色大變。
后頭跟上的子華神情凝重,伸手接過童玉青,速度極快的點了她的穴道。本可以再給她運氣,可童玉青現(xiàn)在有孕,身子又是最虛弱的時候,這法子雖然可以救命,但是現(xiàn)在卻不再合適。
子華懶腰將她抱起,“我先帶她回來。”
俞翀伸手將她抱回來,“你去前頭準備,我這就帶她回去?!?
子華動了動唇,還是什么都沒說,自己先回了小院兒。俞翀心慌意亂,直到把她放下之后才發(fā)覺他兩只手都顫抖的不像樣子了。他將手藏在袖子里,卻藏不住顫抖的聲音。
“她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