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麗?”
我沖她叫了一聲,她回頭笑嘻嘻地看著我,我看見地上橫放著她離開時的行李箱,箱子已經打開了,她正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件放回衣柜。
麗麗是我們臥室四個女生中最早回家的人,她家比較遠,得轉飛機再坐汽車,我不明白怎么會過了這么多天,她卻回來了。
我問她發生了什么,麗麗嘆了口氣說,本來早就到了機場了,結果老家那邊暴雨雷電不斷,航班一直延誤,最后干脆取消了。
由于是天氣原因,航空公司也給不出什么賠償,連個說法也沒有,于是,她一氣之下就先回學校了。
從來就沒坐過飛機,我自然不懂什么延誤取消的,哦了一聲后,我把陳姐給的不銹鋼方盒放在桌子上,便幫她收拾起了行李。
我問她什么時候再走,她說她等通知吧,什么時候天氣允許起飛了,什么時候她再走。
說到這里的時候,她可能是覺得有些餓了,看見我放在桌子上的飯盒和泡面桶,她咽了咽口水。
我把蹄花湯給她喝,她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拒絕,我說沒事兒你吃吧,我有泡面。
她猶豫了一下,說了聲謝謝就接過了飯盒。
支起一張折疊小桌,我們像平常一樣面對面地吃起東西來。
湯色雪白中泛著一絲淡紅,青白的蔥花灑在湯面上,就像雪山上生長的翠綠青松,幾塊軟糯的豬蹄泡在湯里,骨頭外面那一層是厚厚的膠原蛋白。
我吃著泡面,麗麗喝著蹄花湯,我們圍坐在寢室中間,搖頭電風扇左一下右一下,酷熱卻依舊。
麗麗夾起一坨蹄花,放在嘴里一抿,骨頭就吐出來了。
看她的樣子,像是餓了很久了,勸她慢點兒吃別噎著了,她沖我不好意思地一笑說沒事兒。
喝完飯盒里的最后一口湯,她把飯盒一推,靠在椅子上打了個嗝。
摸了摸圓鼓鼓的肚子,她贊嘆道:“食堂師傅做飯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
我看了她一眼說這不是食堂打的,是宿管員陳姐做的,結果麗麗一聽臉色一下子就白了。
看見她神色不對勁兒,我放下泡面桶問她怎么了?
她沒有說話,只是飛快地沖進了衛生間,大口大口地就嘔吐起來。
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我趕緊跟過去,只聽到她在衛生間不停地吐著,似乎非常難受。
過了一會兒,她才從里面出來,臉色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蠟黃色。
我問她還好吧,她搖搖頭:“那天我跟陳姐一起走的,分手之后,她去了汽車站,我去了機場……”
我不明所以:“然后呢……”
麗麗身子微微顫抖著,她接下來的話,讓我從頭寒到腳:“然后,我從新聞上看到,她坐的那趟汽車,在高速公路上自燃了,車門打不開,全車人都燒成了炭……”
我身子一軟,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木訥地搖頭說這不可能。
因為,剛剛我看到的陳姐,明明就是一個大活人,而且我還跟她說了那么多話,她的樣子很正常,怎么看她也不像是個鬼啊。
見我不相信,麗麗趕緊掏出手機,飛快地翻出一條新聞就遞給我看。
我看見那是一則視頻新聞,那輛出事兒的大巴士正斜在路邊燃燒著,火苗竄得很高,聲音十分嘈雜,有無數雙手在拍打著玻璃,尖叫聲此起彼伏。
視頻的畫外音表示,這輛客車上包括司機在內的27人,全部遇難,此次事故的原因正在進一步調查當中。
看完新聞,我已經是滿頭大汗,麗麗收回手機不解的看著我:“唐小圓,這么大的新聞,你居然不知道?”
我確實不知道,這幾天我忙著找工作,寢室的無線網絡這兩天又剛好出了點兒問題,再說我也舍不得用手機流量。
所以,就在我所在的城市,發生了這么大的事兒,我真的是一點兒都不知道。
可我還抱著最后一線希望,我說:“麗麗,你是不是弄錯了,或許陳姐搭乘的根本就不是那趟車。”
麗麗見我還是相信,她是真有些急了,就在這時,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趕緊又劃弄了幾下手機,給我看了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大巴車票,班次和時間正是出事兒自燃的那一趟車!
“看到了吧,我跟陳姐是坐同一輛公交車離開的,在路上我們聊了一會兒,她給我展示了她的車票,說特別不好買,托了關系才買到,于是我還專門拍了個照。”
雖然看到了那張車票,我卻還是在搖頭:“就算是的話,也許她也像你一樣,沒上車,遇到什么麻煩事兒,自己就回來了。”
“她絕對上車了!”麗麗又翻開了微信:“你看,我跟她互加了微信,車子開動的時候,她還跟我打招呼,讓我注意安全。”
那微信的頭像果然是陳姐,而她發給麗麗的最后那條微信赫然寫著:你路上小心,我已經上路了。
上路了……
看到這三個字,雖然是七月天,我渾身架不住一陣寒意,不由得抱緊了雙臂。
“那剛才,她給我的蹄花湯,又是怎么回事?”我喃喃問著。
麗麗走到衛生間門口,她來開了門,指著里面讓我看一看她剛才吐的是什么。
朝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我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因為我看見那廁所坑槽里,那堆在里面的東西雖然被嚼得變了形,但我還是能認出來,那——是一堆香燭!
倒吸了一口涼氣,我看向麗麗,一臉不可思議。
接著,麗麗拉著我回到寢室中間,她指著小桌子:“小圓,你也看到的,我剛才明明吐出來的是豬蹄上的骨頭,可是你看,它們現在變成了什么?”
低頭,我看見小桌板上原本麗麗吐骨頭的地方,此刻分明是一團已經燒成灰的紙屑,而在它旁邊的不銹鋼飯盒,雖然外形還是方方正正的,可它的材質已經變成了金屬錫紙!
而就在這時,一陣敲門聲輕輕地傳了過來。
“是誰?”我的聲音很小,帶著明顯的顫抖。
沒有人回答我,就這樣過了很長時間,那敲門聲沒有繼續響起,稍微放松了些心,看來外面的人已經走了。
就在我要舒一口氣的時候,卻聽到陳姐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小圓,湯喝完了嗎?我來收飯盒,你開門讓我進去吧……”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聽起來竟有幾分凄慘。
和麗麗對視了一眼,我感覺渾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了,麗麗的臉色也比剛才更難看了。
我們害怕極了,手握著手,互相給對方鼓氣。
陳姐卻還在門外說著:“小圓……你在嗎?你開開門啊……”
我覺得自己都快崩潰了,麗麗在我耳邊小聲說著:“別害怕,至少她現在還沒有害你,你就當什么都不知道。”
不得不承認,在隨機應變這方面,麗麗這個生活在大城市的女孩兒,在某些關鍵時刻,腦子確實比我要靈活地多,我用力捏著她的手點點頭。
振作了一下精神,我沖門外的那只鬼喊道:“陳姐,那湯我才喝了一半,還有,我現在已經休息了,明天,明天一早,我親自把飯盒給你送過去吧……”
外面又是長時間的沉默,那只鬼似乎嘆了一口氣,而后我聽見她幽幽地說著:“那好吧,小圓,你注意安全,有事兒叫我,那……我就先走了。”
聽著她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我和麗麗同時松了一口氣。
渾身癱軟地坐在凳子上,我的眼睛卻盯著那小桌上的紙質飯盒發愁。
現在這種情況,我根本就不敢出寢室門,因為那只鬼隨時都在外面,她到底要干什么,我根本就不清楚。
而且,我剛才已經答應過那只鬼了,明天要親自把飯盒還過去。再說,周老師給我找的火鍋店工作,我明天必須去,下學期的生活費,我還就指望這個了。
見我滿臉愁容,麗麗問我怎么了,我把擔心的事兒說給她聽,她也表示理解,緊鎖著眉頭幫我想辦法。
突然,她眼睛一臉,說有了。
我忙問她怎么了,她沖我擠擠眼說先睡覺,明天一早,她自由辦法讓我出去,而且還不被那只鬼抓住。
那天晚上,我翻來覆去睡不著,一閉上眼睛就看到陳姐正站在走廊盡頭,沖我猙獰地笑著。
對面床上的麗麗卻睡得很香,她呼吸均勻,應該正做著好夢。
我想起她上床前跟我說的話:
小圓,你別擔心,我外婆做過通靈人,我跟她學了幾招,雖然學藝不精,但對付外面這只鬼,還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迷迷糊糊中,我終于還是睡著了。
夢里,我感覺自己走在一片漆黑中,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我什么都看不見。
前方,隱隱約約有一個亮光,我奮力朝那邊奔跑過去的時候,身子卻被一雙冰涼的手擒住了。
我想大叫,一只手已經捂住了我的嘴;而另一只手,卻已經探入了我的衣服里,并在里面不斷地揉搓著。
這時,一個略帶磁性的男聲在我耳邊小聲說著:想我了嗎?別擔心……我們就快見面了……
緊接著,他的雙唇一下子貼上的我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