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清涼如水,只微風(fēng)一拂,便讓人尤其感受到?jīng)鏊瑦芤狻?
戌時三刻,明家五人正站在一處山坳里,感受著清風(fēng)拂面,卻無心體悟這股爽氣。
明家主元榮,雙手攏在背后,對另兩位筑基說道:“我等已距離郭家山門不足三里,按說方才五里時我便察覺到問題,我心內(nèi)不把穩(wěn),便等行到此處,令你二人也能感應(yīng)到。”
“是啊,元榮,現(xiàn)下我倆也能感受到了,山門處一點修士靈力波動也無。”明元智也是疑惑著說道。
“想必他們是撤了?或是都去了郭家峰頂搜刮?”明元榮想了想接著話頭。
“那我們是打是走?都已行到這處,還猶豫彷徨?似你等這般優(yōu)柔寡斷,倒不如回山修煉去。”明元彪見他兩個瞻前顧后,便不耐煩了。
“罷了,他家筑基練氣一大幫,總不能個個斂息收跡吧,我們先到那山門處探探,再定行止!”
五人加持好防護,便急速往郭家山門探去。
到得離山門里許,運轉(zhuǎn)功法加持目力,便隱約見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十幾人,明元智突兀出聲道:“且慢,我心中忽有不安感覺,此處恐怕有詐!”
明元彪納悶一聲道:“我怎察覺不到?你這···”
明元榮大喝一聲,制止他兩人又要杠嘴的趨勢,快速下達命令:“閉嘴,元彪!結(jié)陣,先退!”
“哼,晚了!”
明家諸人還未動作,便見一柄飛劍自前方某處突兀出現(xiàn),伴隨著一句中氣十足的聲音,迅疾如光,對準明家那練氣后期修士明玉桓攢刺襲來。
飛劍裹挾磅礴靈力,明玉桓眼中恍惚,天地見好似只剩這一個亮點,來不及思考,下意識祭出件盾牌樣法器,試圖格擋,同時欲往斜刺里一滾。
然而這畢竟是筑基后期修士的一劍,比他高了一個大境界,且又是偷襲,有心算無心下,根本無法應(yīng)對。
飛劍瞬息而至,明玉桓只覺緊繃的脖頸忽然一松,大腦仿佛終于掙脫了身體桎梏一般,呼呼風(fēng)聲攜著夏夜的涼爽愜意在耳邊響起,隨即便眼前一黑,思緒墮入無盡虛空。
明玉桓身軀仍僵在原地,大量鮮血自頸部傷口處噴出,直向天沖高三丈,展開一半防御的小盾跌落在地,發(fā)出一聲輕微悶響。
“玉桓!!!”明元榮悲憤地一聲大吼,但已無人應(yīng)答。
對面七玄門人影還未看到,自家倒損失了一人,來不及悲痛,明元榮迅速大喊一聲:“同心三才陣!玉書到我們身后!”
三位筑基修士迅速祭出法器,將另一名練氣后期明玉書護在身后。
此時齊休三人,方才自幻陣中現(xiàn)出身來,飛到離他家二三十丈處站定。
“郭思聰誤我!”明元榮一見他三人全須全尾現(xiàn)身,只覺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如吃蒼蠅般惡心,這郭家如此廢物,竟不是七玄門一合之?dāng)常?
虧他家午間還信誓旦旦說,憑借陣法相助守得一二天無礙,等兩方合圍,五打三之下,定能取勝!
“哈哈~哈哈~哈哈~”
齊休大笑三聲,語氣盡是譏諷說道:“可笑!你既知他誤你,為何還巴巴跑來?你道我不知你打的小算盤?哼,凈想著撿爛糊的吃!”
忍住失卻門人子弟的悲傷憤怒情緒,深吸一口氣,盡量使自個平靜下來,明元榮無視掉齊休嘲諷之語,胡亂拱拱手說道:“齊掌門,今日之事,算我們冒失,你也殺了我家一位練氣后期解氣,大家就此揭過,日后井水不犯河水,改日我定帶上厚禮,到七玄山賠罪!況且~”
話還未說完,一旁明元彪就怒喝著出言打斷:“大哥,你休要與他們這等吃人不吐骨頭的媾和,你就算投降,他們也未必看得起你,倒不如殺出一條血路!”
“元彪閉嘴!就知打打殺殺!齊掌門你看,今日我家若拼死一戰(zhàn),你家也不一定能撈得好,索性大家講和,我們?nèi)蘸蟊卣\心依附!”
“哼!”
卻是展元鵬一聲冷哼,朝明家主戟指罵道:“我道你明矮子嘴里能說得什么好話!似忠實奸,畏首畏尾,毫無氣節(jié),還不如身邊這莽夫呢?
實話明告你等,今日那郭思聰臨死之前,幡然悔悟,已將你三家狼狽為奸之事和盤托出,休要再狡辯。
去年冬天,你害我家正事,我們可還記著呢,好歹我家也是這三縣之主,你們何時恭敬行禮過?何時又遵令依規(guī)過?今晚我家若放你自去,我們便是這個~!”說著便伸出小指朝下比劃一下,也不管對方能不能看見。
“呵呵,那就是沒得談咯?”明元榮被他當(dāng)眾用言語羞辱,怒極反笑。
齊休不由他分說,語氣平靜,斬釘截鐵說道:“沒得談!要打便打!師弟師妹動手!”
齊休說罷引動天賦,背后現(xiàn)出一頭丈許巨猿虛影,捶胸頓足,無聲怒吼一聲,隨即他取出一柄小錘樣二階法器,掐訣后朝著明家三才陣丟出。
那錘子快速飛過,迎風(fēng)便漲,快到對面頭頂時錘頭已大如籮斗,對著下面狠狠砸去。
“三才陣防不住,快散開!”明元智慌張喊道,隨即當(dāng)先飛開。
這三才陣攻可如箭矢穿刺,防可如盾牌罩身,本是小規(guī)模攻守兼?zhèn)涞慕^佳戰(zhàn)陣,因此凡是修真勢力,弟子門人首先習(xí)得的便是此陣。
三人見齊休這天賦虛影頗為駭人,那法器又如此彪悍,估摸著自家這三才陣防不住,于是便慌忙散開。
“啊!”還未站定,便聽一聲尖叫,感應(yīng)下來,發(fā)現(xiàn)是自家練氣后期的明玉書未躲過,被那錘子砸中。
明元榮感應(yīng)到他并未斃命當(dāng)場,忙問道:“玉書,你還好吧?”
“稟家主,我并非這老賊的主攻之處,也虧得有身上法袍防御罩擋住大半,只受得些許傷,暫無性命之虞!”明玉書悶哼一聲,有些吃力地答道。
明元智頓時反應(yīng)過來,原來他只是想沖散自家三才陣!不由老臉一紅,羞怒攻心:“好賊胚,竟然耍詐!”
對面齊休計謀得售,自然是開懷大笑:“哈哈!元智不智,倒還知羞,想通了么,晚啦!”
“嗯?不過由此觀之,他這攻擊如此氣勢,只是唬人?真如傳言一般,齊休只是個花花架子,手底子其實稀松得很?”明元智不由想到,傳言果然不虛也。
對面一個稀松平常的筑基后期,一個傷過本源的中期煉丹師,剩下一個展元鵬戰(zhàn)力雖強,但也有限,三人對視一眼,心中恐懼頓時消散不少。
“哈哈,大兄,這場未必做不過啊,好賊子,讓爺爺來領(lǐng)教你這后期修士的厲害!”明元彪搶先一步,握住一把門板樣大刀,灌注靈力,刀身頓時閃耀著碧綠流光。
飛身前出,竟然挑中了齊休對打。
“好!元智,我來會會這姓展的,你去殺那妖婆子!”明元榮見狀,也不阻攔,隨口一吩咐,便找上展元鵬單挑。
“如此甚好!妖女納命來!”明元智也天賦虛影一閃,羽扇變大,對著林萍兒扇出數(shù)道火球,攻擊手法竟與那日與張齡對戰(zhàn)的,原玉衡宗陳青松一般無二。
一時間,六位筑基便兩兩捉對,戰(zhàn)作一團。
兩方你來我往,在修為有差距之下,倒真斗了個不相上下,可見明家戰(zhàn)力之強悍。
那明玉書見插不上手,便塞了顆療傷丹藥進嘴,盤膝打坐起來觀戰(zhàn)。
且說齊休與明元彪二人,一個天賦變化多端,靈力化作各種獸類,可攻可守,一個馭使大刀法器,近戰(zhàn)氣勢硬橋硬馬,一往無前。
單就氣勢和威能來說,倒還真算旗鼓相當(dāng),只是齊休身為后期修士,自然是靈力精純,底子更厚。
二人激斗數(shù)十回合,漸漸的齊休占了上風(fēng),但一時又無法斬殺這明元彪。
眼睛滴溜溜一轉(zhuǎn),計上心來,于是有意無意件,二人竟離七玄門七星大陣越來越近。
突然間,齊休虛懸數(shù)丈站定,手中一把長劍指天,口中輕喝一聲:“夏雷滾滾!”。
明元彪見他這沒頭沒尾的動作,不知這無膽鼠輩又念得什么歪經(jīng),竟愣在當(dāng)場。
輕輕甩一下頭顱,驅(qū)散心中的疑惑不解,明元彪刀身綠光大盛,正要趁齊休傻站著砍將過去。
慕然間,頭頂兩道激雷突兀閃現(xiàn),便見不遠處一群練氣修士現(xiàn)出身來。
原來是齊休召喚了陰陽七星攻防陣的夏陣攻擊,練氣修士們一動作,幻陣自然消散無影。
明元彪見這變化來得突然,忙用手中長刀去抵擋。
誰知這大刀一接觸上雷光,明元彪便覺身上一僵,陣陣酥麻感覺自刀中傳來。
“這雷光也頗詭異了點!不管了,趕緊打殺這賊子!”心念連閃,便忍著僵直把這刀甩向齊休。
誰知刀還未離體,便感覺心中一痛,明元彪大駭,隨即感應(yīng)到胸膛一個大洞正往外飆血。
“咳~大兄,咳~元智,來生~再做~家人,為~我~報~仇!!!嗬嗬~~”感受到生命正快速流逝,明元彪使出最后靈力,大刀猛然朝下方練氣陣團甩去,隨即朝另兩個戰(zhàn)團悲愴一呼,雙眼圓瞪,身體迅速萎頓下去。
“啊呀~”七星大陣響起一片驚呼!
“啊!元彪!”明元榮悲憤怒吼一聲。
“妖女受死!”明元智怒火攻心,大吼一聲,隨即一掐訣,那把羽扇片片崩解碎裂,化作一道流光飛進他丹田,隨即全身靈力沸騰,自丹田處沖出一道細小火焰,焚向林萍兒。
一招抽干所有靈力本源,明元智仰天栽倒,人事不省。
“啊!”卻是林萍兒避無可避,發(fā)出凄厲一聲尖叫。
這火焰頗為古怪,初時細小,臨身轟然一聲,火焰騰起數(shù)丈。
邪火加身,猶如附骨之油,林萍兒揮之不滅,全身扭動不止,口中凄厲尖叫連連,仿佛墮入無窮烈焰,在無盡痛苦中凄慘死去。
火光隨著人形扭做一團,在這漆黑夜里,仿佛在跳著一場生死的舞蹈,絢爛而凄美。
只數(shù)息便化作一團飛灰,竟是燒得連渣也沒了!
“師妹~”齊休仰天大嚎數(shù)聲,淚如雨下!
“明老兒,我定教你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升!”顧不得悲傷,齊休大吼一聲,憤怒化作一道流光,朝明元榮與展元鵬那戰(zhàn)團激射而去。
······
“齊休,你不得好死!孟家老祖不日就會替我復(fù)仇,我在下面等你!”明元榮被兩把飛劍穿心,使出最后力氣嘶吼一聲,對著明元彪方向垂下頭去。
“那也要你能去得下面!”齊休須發(fā)皆張,怒吼一聲,背后閃現(xiàn)道不知名獸類虛影,大手朝著明元榮身體虛抓,隨即他那靈體被齊休抓在手上。
齊休望了望林萍兒灰飛煙滅之處,又看看七星大陣里倒地數(shù)人,隨即眼中蓄起狠厲陰冷之色,看了看猶自無聲向著他下跪作揖求饒的靈體,狠狠一捏。
那靈體瞬間化作一團瑩光,自齊休手中點點消散,歸于天地間。
齊休癱坐在地,嘴里呼哧大口喘氣,仿佛這一捏抽干了他所有力氣一般。
所有人停下了呼號,天地間一片死寂,仿佛此地從未經(jīng)歷這樣一場大戰(zhàn)。
漆夜如墨,無月無風(fēng)無生機。
“鏘!”
過得許久,一聲清脆聲響劃破天際,頓時這世界如同活過來一般。
大陣還活著的弟子紛紛哭嚎起來,夾雜著后怕,夾雜著哀慟,夾雜著對林萍兒這位平易近人、令闔門修士感覺如沐春風(fēng)的長老的無限哀思。
“師兄,我等剛才大戰(zhàn)沒顧上,他家還有一個活口跑了。”展元鵬來到齊休身邊站定,扔下手中一顆頭顱,輕聲說道。
“無妨,且令他多活兩日!”齊休喃喃道。
隨即強撐著起身,走到林萍兒身隕之處,折起法袍一角,一只手捏著,一只手刮著林萍兒化作灰燼的那片泥土,口中斷斷續(xù)續(xù)念叨著:
“世人皆道神仙好,試問修仙,何處歸仙,終日尋索由哪般?
孤燈燃盡音容在,了卻殘生,終是難勘,何不平平做個凡!”
展元鵬也上前,默默刮起泥土,放在齊休衣角做成的小兜里。
二人就這么慢慢刮著泥土,全然不在意周遭其他人。
歸攏殘骸,齊休揮劍斬開道袍,儲物袋攝出一玉石匣子,將林萍兒暫時裝殮。
“師父~~您不能就這么拋下弟子仙去啊~!!!”
二人正欲吩咐弟子打掃戰(zhàn)場,便聽李夢媛悲痛嚎啕,涕淚橫流,定身下跪,踉蹌著爬將過來。
牛勝男一手攙扶著張齡,一手提溜個人頭,默默站著,無聲落下淚來。
······
一番清點下來,今日兩場大戰(zhàn),練氣弟子身死六人,傷十五人,以離明元彪最近的火系天樞陣團損失最重、隨即便是土系弟子所站的天璇星位。
七玄門眾人懷著無比悲痛與復(fù)雜的心情,打掃戰(zhàn)場,收攏犧牲的同門,到丑時六刻,登上郭家主峰二階靈地,開始搜刮起財貨來。
“呸!他家怎這么精窮,除了些未長熟靈草,還有藏經(jīng)閣十來本道書,竟是啥浮財也沒有啊!”郭家主殿一角,李東盤坐在地,對著一旁正療傷的陳振叨咕著,滿臉嫌棄。
他卻不知,白日那郭芳菲臨出門前,自然是能帶走的都帶走了~
齊休收拾心情,整肅面容,默默掃視眾人數(shù)息,大手一揮,高聲說道:“今日我們攻伐郭氏,雖最終獲勝,但依然損失慘重。
正告諸位,我發(fā)征此戰(zhàn),皆因這郭家、明家,暗中勾結(jié)孟家,企圖滅亡我門,為求自保,我等才傾巢而出,各個擊破!
明家山門還有鼠輩二十余人,皆是練氣中階往下,不足為懼。
打蛇打七寸,斬草要除根,殺害我家長老,沒道理留得他家余孽仍自逍遙!
我意,連夜扶靈歸門,明日發(fā)兵棲妙山!一鼓作氣,翦除明氏!”
“謹遵掌門諭令!”
七玄門眾人正在郭家這主殿議事大堂開著誓師大會,突然間,天色大亮了起來,黑夜突然變?yōu)榘讜儭?
天地靈氣瘋狂涌動,修士們丹田氣海中靈力也躍躍欲試。
“布陣!春回大地!速速打坐調(diào)息,壓制靈力!”齊休忙令大家盤膝打坐,壓服體內(nèi)亂竄的靈力。
他與展元鵬乃筑基修士,自然輕松化解,兩人就著亮光走到殿外廣場,便見無數(shù)天地靈氣涌向東北方向無窮遠處,經(jīng)久不息。
二人從未見過如此天地異象,皆是渾身顫抖,屏住呼吸,大張著嘴,貪婪地欣賞著這奇觀。
這突如其來的靈力波動和無盡白晝,持續(xù)了整整三日,終于在這夜子時,天地異象停止,一片祥和寧靜的大道之意,伴著片片祥云降臨。
狂暴的靈氣歸于平靜,在場所有修士,均感受到一股莫可言狀的明悟,突然自心頭閃過,幾位那修為停滯多年的老修,竟感受到體內(nèi)桎梏有一絲松動。
在此期間,七玄門絲毫不敢開動大軍,只撐起大陣護罩,謹慎防守。
幸而無事發(fā)生,除了一開始的慌亂,七玄門大小修士在這三天皆已不覺新鮮。
“這天地異象終于是停了,也不知發(fā)生了何種大事?不過從方才對我等的些許反哺來看,至少不是壞事,我曾聽師尊講古,某些高階大能突破時,會吸取無數(shù)天地靈力,若是成功,便會降下大道祥云,回饋受波及的生靈萬物”齊休捋捋山羊須,頷首微笑著對展元鵬說道。
“卻不知是何家修士?何種突破?”展元鵬忙說道。
“那便不是我等小門小派的雜魚爛蝦所能知道的了。既然天地恢復(fù)正常,我們明早便離開此處吧!”齊休自嘲一番,掩飾知識面不足的尷尬,隨即發(fā)話安排行止。
“那明家余孽?”展元鵬猶豫問道。
“哼,對付這幾只雜魚爛蝦,何用隔夜?安排勝男帶著傷病,扶靈回家,你我親自去收了這幫孽畜!待完事回來,再為林師妹,為死去的同門,舉辦喪事!”齊休當(dāng)機立斷吩咐。
“好!”
經(jīng)得多日休整,修士們此前大戰(zhàn)消耗的精氣神,皆已恢復(fù)完備。
翌日一早,七玄門兵分兩路,一路由牛勝男帶著靈柩和重傷者回返山門,一路由齊休統(tǒng)率,趕往千里外的棲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