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劍山中的夢境各不相同,與其說是被李不顛以某種手段劃分成一層層的夢境,還不如說是將整個夢境提純了若干個部分,就比如我所在的山頂隨著我一步步前行山勢在逐漸的升高,梅花也開始凋零,我已經能夠可以看到那架墜毀的飛機殘骸,以及巨大黑劍的本體了,顯然前方已經快要到達目的地了,但是我卻沒有受到夢境的影響。
“歲寒,然后知松柏之后調也。”,“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這是立在黑劍旁邊的一塊碑文,只不過這碑文分別寫在了石碑的兩面,似乎是李不顛還沒有來得及區分,因為伴隨著這塊碑文的山頂上布滿了翠綠的松樹和柏樹,這些松柏相互穿插,顯得有些雜亂無章,但是那上面扭曲的藤蔓又似乎在警示這此地的兇險,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這應該是兩重融合的夢境。石碑并不是觸發夢境的關鍵,這石碑僅僅只是李不顛用來定位夢境,劃分區域的坐標,只有明確的標識,才能在夢境中找到自己,所以當我看見石碑的時候,可能已經身處夢境之中。
四處異常安靜,只有山頂喧囂的寒風,明明林中的那柄巨大黑劍就在眼前,但是無論我怎么向前,也始終停留在原地,也許李不顛布置的手段,可不只是隔絕夢境的石碑那么簡單。
“我的兒,為父活不久了,只是心里還放心不不你啊。”李不顛躺在家中的搖椅上,面容枯黃,骨瘦如柴。自從上次李不顛被人打了之后,他就突然生了一場大病,我每天伺候著他,看著他一天天的消瘦了下去,心就像崩著一根弦,深怕什么時候這根弦就斷了。
“你的父親,這不是病,這是命。他年輕的時候消耗了太多的心神,導致心力憔悴,已經藥石無醫了。”用醫者的話來說,就是李不顛年輕的時候花了太多的心思去算計某些事情,導致傷到了根基,所以剛過五十歲精神就支撐不住了。
“生死有命,我自己的事情,心里頭清楚,我要死了。”李不顛抬著頭看著天空,就連呼吸也變得急促了,我沒有說話,只是握著李不顛漸漸冰冷的手,默默地流下了眼淚。
“二十多年前,那時候你才七歲,倭國鬼人欺我國人軟弱,準備奪我社稷,但好男兒當保家衛國,馬革裹尸,所以我用盡了未來的所有可能,也要換一個朗朗晴天。”李不顛依然抬頭看著天空,他的眼睛已經變得昏黃,但是臉上卻浮現著不和諧的光彩,他好像在回憶,又好像在囑托我。
“李家的傳承確實是存在的,但那是一種激發潛能的法術,短暫的燃燒未來的一切,獲得一時的力量。我自己也不知道該不該傳給你,索性把傳承放在這里,你自己選擇吧。”我眼前的李不顛似乎變得不一樣了,如果真的要形容的話,就是他變得太正常了,這反而顯得不正常。
“我的時間不多了,戌月鏡其實就是這竹劍山的入口,我當年從中截取了一部分制成了鏡子,但是當年的那一戰實在太可怕了,整個大地都在流血,天空都在顫抖,我不希望后世再經歷這樣的磨難了,如果是苦的話,就讓我們這一輩的人吃完吧。”李不顛一口氣說了這么多,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你七歲的時候,我就離開了你,并不知道你有怎樣的成長經歷,但如果是你的話,相信能夠走得比我遠的,站得也比我要高吧。”李不顛不顛說完這句話,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如同睡著了一般。
“嗒嗒嗒,噠噠噠。”聲聲的嗩吶吹不出我心中的悲傷,我看著李不顛蓋上了白布,裝進了棺槨,仿佛昨天他還活蹦亂跳地和我一起刻木雕。
“青山綠水長留生前浩氣,花松翠柏堪慰逝后英靈。”中堂上的松鶴延年圖換成了一個大大的“奠”字,青色的布條纏繞著整個屋子里,我只能借由著忙碌來麻痹自己心中的悲傷。當李不顛被埋在了后山的松林中,我終于忍不住噴出了一口鮮血。
“保重身體啊,父親已經亡故,你還需要照顧母親呢。”我雖然沒有通知趙君悅,但她還是來了,和她一起的還有那個身穿黑色人民裝的男人,那個男人站在那里就像一柄出了鞘的長劍,所有觸碰的人都會被他刺傷。
趙君悅來得匆忙,走得也干脆,那個黑裝的男人掏出了一沓大團結塞進了我的手中。
“你,很不錯,但我更好。”黑裝男子走了,冷漠地掃了我一眼。
我躺在病床上靜靜地看窗臺上的落日,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我總覺得胸口壓著一塊石頭,放不下,也挪不開,只讓我喘不過氣來。
“你們有家族的高血壓病史,所以你自己也要當心了,心情開朗一些,多想些開心的事情。”醫者走到我的病床前說道。
那場大火確實是我人生的轉折點,父親因為那件事情駕鶴西去,我也因為那件事情一病不起,母親后來也沒有扛住,離我而去。
我變賣了家中的房屋,拖著有些遲鈍的身體遠赴他鄉,因為父親說他當日使用戌月鏡險些釀成大禍,如今戌月鏡跟隨著前朝余孽流落到了贛州,他自己已經沒有辦法收回了,所以只能由我去帶回來,畢竟那是關系到血日妖王。
血日妖王當年從天而降就是被李二郎鎮壓的,因此李家的使命一直都是守著血日妖王,不讓它為禍人間。
當年倭國得到消息,血月妖王即將重現,所以倭國派出鬼人準備奪取血日妖王,借助血日妖王的力量以彈丸之力逐步吞噬中原。
倭國鬼人又以數萬人命獻祭,使得血日妖王復蘇,所以那時的李擎天才不得不動用本源力量,將血日妖王重新鎮壓,只不過封印已經過去了數千年,李擎天也沒有李二郎那樣通天徹地的手段,所以不得不另辟蹊徑,引動同樣屬于天外來物的天隕黑劍,讓血日妖王陷入酣眠,進入最深沉的夢境之中。
但是李擎天的一己之力實在太微弱了,所以加固封印就成了我們李家未來幾代人,甚至更久遠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