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小溪,眼前的景象宛如一副的墨梅圖,黑的是梅花,白的是天上落下的灰燼,黑色的梅花隨著寒風(fēng)飄落在地上如同白雪一般的灰燼中,入眼所見皆是黑色與白色相互纏繞。
巨大的墨梅花,斜倚著山壁生長著,山底那彎黃褐色的溪水向著遠(yuǎn)的地方流淌著。
靠著石壁癱坐著很多的人,他們隨著梅花飄落而擺動著身體,如同提線木偶一般。
“當(dāng)”似是琴音,似是劍鳴,似水聲,又似風(fēng)聲。
“怎么了?我的兒?”李不顛站在我的身旁,和我一起抬起頭看著天上飄落的梅花。
“沒什么,只是覺得有點冷。”我靠在屋后的井沿邊,跟著李不顛刻著木雕,而那梅花正是井邊的一株梅樹。
“冷嗎?我怎么不覺得,到底是年輕,像你這樣的造法,我估計我都得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李不顛停了手上的活說道。
“爹,你說咱家的傳承是真的嗎?”我看著李不顛的雙手問道,那不是一雙普通的手,那是經(jīng)常用劍的手。
“我也不知道真假,不過你爺爺就是這么傳給我的,我也只能這么傳給你。”李不顛難得的正經(jīng)了起來。
“我可以不學(xué)嗎?我不想學(xué)。”我摩擦著手中的木雕說道。
“不學(xué)也可以,隨你高興。改明你媳婦生娃了,我再教給他。”李不顛說道。
“可是學(xué)了又有什么用呢?既吃不飽,又穿不暖。”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總有用得著的時候,不是我用,就是你用,家里的手藝總得傳下去,別等后輩想用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沒東西可以用了。”李不顛繼續(xù)手著上的活,這刻的是條再普通不過的土狗。
“也是這個理,我不想學(xué),別人想學(xué)的,還不一定學(xué)得會。”我呵呵的笑著。
“鳳賢哥,我剛才好像看見你媳婦了。”我屋后的小弟偷偷摸摸走了過來,隨手拿起來籮筐中一個木雕說道。
“看到就看到了唄,她這個時候應(yīng)該就在鎮(zhèn)上。”我不以為意的說道。
“是在鎮(zhèn)上,可是她和一個男的走在一起,你也知道嫂子生得漂亮,總有人惦記也正常。”屋后的李小弟,小心翼翼地看著我,但是意思卻不言而喻。
“別在這里說閑話,我家婆娘我還不知道,準(zhǔn)是幫別人忙了。去,去,去。”我手上的刀重了一分,已經(jīng)快完成的一柄木劍,被我劃了很深的一道口子,我有些不耐煩的趕走了李小弟。
我之前從沒有和趙君悅吵過架,因為她吵不過我。但是那一次,她竟然吵贏了,我才知道那個看似柔柔弱弱的少女不知不覺見已經(jīng)變成我不認(rèn)識的模樣了。
“聽說了嗎?老李家兒子脾氣不好,在家里打老婆呢,那打得叫一個慘嘿,可惜了那嬌滴滴的美人了,嫁了個爛泥。”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有心的總能聽見有人在我門口說三道四。
“別瞎說,不是打的,我聽說他們家那兒子,吃飯拌醬油,口味極重,結(jié)婚那晚差點勒死新媳婦。”也不知道是誰在傳,說不辯解吧,別人當(dāng)我默認(rèn)了。我如果辯解吧,人家又拿我惱羞成怒。
“我就說那小子不正經(jīng),天天看我的眼神都不對,他那眼睛都帶鉤子,老是色咪咪的看人。”
“那是那是,誰讓你長得漂亮呢。”
開店做生意是這樣的,有人捧場就有人使壞,有人幫忙就有人紅眼,今天短了她兩毛錢,她會懷恨在心,找到機(jī)會就編排我。明天讓了她幾毛錢,她覺得是應(yīng)該的,后天還來。
我也沒做什么,拿起了掃帚將門外的地面用力掃了幾個來回,直弄得煙塵飛揚,我才高興呢。
“呦,這不是李哥嗎?咋了,今天不粘著媳婦了?”李小弟拍著身上的灰塵說道。
“哈哈,你也趕快找個媳婦吧,別總往村口寡婦家跑,畢竟人家老公在床頭看著哩。”我揚了揚手上的掃把,轉(zhuǎn)身回了店里。
“李哥,你爹在村口讓人打了,快去看看吧。”二狗子快速的跑了過來,沖著我嚷道。
“誰動的手?”我二話不說,直接就沖了出去。
來到了村口時,李不顛正被圍在村口的路牌下,他的頭上已經(jīng)破了一個挺大的口子,鮮血正嘩嘩的流著。
“是他。”李不顛可憐兮兮地指著一旁的人群。
“是你?”我看著眼前的大高個,胸中的怒火沒來由的熄一半。
“這老瘋子打壞了我的古董。”大高個不像是本地人,說著外地口音。
“你怎么證明這是古董呢?”我問道。
“這就是證明。”大高個從懷里掏出了一張蓋著紅章的紙條,這顯然是有備而來。
一個有心,一個無心,先出手的自然先得利,我拿著古董碎片帶著李不顛回到了家中。李不顛雖然顛三倒四,但他不是傻,只是他的思維方式和別人不一樣。
“這世道啊,你跟別人不一樣,別人就想方設(shè)法的讓你變得和他一樣。”趙君悅踩在縫紉機(jī)上,“噠噠噠”的給我補(bǔ)襪子,我雖然平時都是坐店里,但是前店后宅的跑,倒也挺廢襪子。
“這有啥,錢能解決的事就是小事,爹他老人家平安最重要。”我無所謂的說道。
“你啊,純純的窩囊廢一個,如果有一天我被人欺負(fù)了呢?”縫紉機(jī)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
“誰欺負(fù)你了?”我看著趙君悅說道。
“沒有誰,我就是這么一說。”趙君悅低下頭,專心地給縫紉機(jī)穿線。
“那好吧,誰要是欺負(fù)你啊,我就是欺負(fù)他老婆。哈哈。”我哈哈大笑。
“哼,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你全身就嘴最硬。”趙君悅冷哼一聲不再理我了。
那夜我擦了一夜的劍,只記得油盞中的油被我添了無數(shù)次。
第二天,鎮(zhèn)上新添了一具尸體,但是尸體被毀得面目全非,誰也不知道死者是誰,更不用說找到兇手了。
“你終究還是沒能忍住?”趙君悅從鎮(zhèn)上帶回了一塊新鮮的豬肉。
“什么忍不住?”我不解的問道。
“我曾經(jīng)見過你的劍術(shù),那種一擊斃命的手法,世上應(yīng)該很少有人那么快了。”趙君悅拔出了紅鱗飛劍,輕輕地彈擊著劍身。
“我不懂你在說什么,劍術(shù)都是我爹編的,你不是也學(xué)過嗎?”我輕輕地將劍鞘套進(jìn)了趙君悅手中的長劍。
“隔壁李小弟的舌頭也被人割了,你知道嗎?”趙君悅將紅鱗飛劍擺回了原處。
“我哪里知道這些,也許那李小弟得罪了什么人也不一定。”我將趙君悅補(bǔ)好的襪子收了起來,又把縫紉機(jī)翻成了桌子模樣。
“有時候,我自己都懷疑你真的還是我認(rèn)識的那個人嗎?”趙君悅一雙美目盯著我。
“當(dāng)然,我不曾變過,你覺得陌生是因為你以前不像現(xiàn)在這么了解我。”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