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界面色一僵，他可以發誓，剛才說的話完全是他下意識說出來的。

然而他可是二十一世紀的新時代青年啊，怎樣的下意識才能時刻把文言掛在嘴邊。

“可能是最近休息時間太少了，學得太多了。”梁界揉了揉發酸的太陽穴，“算了，今晚就不熬夜了，待會回去后好好睡一覺吧。”

與此同時，光斑陸離的系統空間中，小龜杰哥時刻關注著梁界精神世界的動向。

“自從剛才進入這個圓形的房間，這小子就失神倒在地上了，跟在他身邊的另外幾個小家伙也是，都陷入了淺層次的沉睡之中。”

自言自語到這，杰哥的龜臉上閃過一抹人性化的擔憂神情：“可就在剛才，他們幾人的沉睡程度逐漸加深了，這個詭異的房間，到底在讓他們經歷什么？”

杰哥也沉睡過百年千年歲月，對這樣的狀態自認是分外熟悉，所以他才會擔憂，害怕梁界最后會像曾經的自己一樣，陷入深度沉眠之中，蘇醒全看運氣。

“明明好不容易才有希望逃離此地，難道又要陷入沉睡之中了嗎？”杰哥在空間中不停來回踱步，“不行，我得想想辦法，讓這小子盡快從這不斷加深的沉睡狀態中脫離出來。”

......

十日時間轉瞬即逝。

這十天，梁界將自己全身心投入到學習之中，終于，那個煩人的夢沒有再頻繁出現在他的腦中擾亂他的心緒。

直到今夜，他終于可以暫時放下一下，來到操場中央的足球場，躺上去好好看看這幾年都無瑕仰望的夜空。

“界哥，明天就高考了，準備好了沒？”李奇依舊是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畢竟他靠著逆天的體育天賦保送了江大，根本犯不著為這發愁。

所謂高考，在他這里，不過就是走個過場罷了。

“管我干什么？我隨便考個學校，以后能糊口過完一生就夠了。”梁界沒什么追求，但是文化成績卻一直名列前茅。

李奇頗為自豪地仰著下巴，指了指自己：“沒事，等哪天你真的混不下去了，來找哥們，包你成天吃香喝辣。”

梁界點點頭仰起了臉，看著夜空中泛著光芒的繁星，將雙手搭在腦后：“拼了十八年，好歹要看到個結果了。”

這一刻，梁界的臉上閃過說不出的疲憊。

不僅是他，或許九成九的高考學子在考前都會是這樣表面鎮定，內心惶惶不安的狀態。

他們努力的十多年，都在追尋一個同樣的目標，等真的走出高考考場，一切塵埃落定，才會猛然想到，自己做的這些都是為了什么。

梁界試著暢想了一下自己真實的未來，當著李奇的面，將內心想法說了出來：

“高考成績出來后，不出意外的話，我會以不錯的分數考入一個不錯的大學內。”

“到了大學就不用再堅持當年答應已故父母的“大學之前不談戀愛”的空口承諾，急著嘗試一下禁果的滋味。”

“然后混著學完大學四年的課程，運氣好的話，順便讀研上博。”

“運氣不好的話，我也不準備接著二戰考研了。”

“考考考，考了一輩子試，老子就不能享受一下嗎？”

“然后我會初入社會，經歷一番毒打后，遇到自己真正的愛人。”

“或許她不是自己最愛的那一個，但是絕對會是自己最合適一起走到最后的那一個。”

“怎么這話聽著有點渣呢？不行，我可是個深情的人，所以這條劃掉不算。”

“然后就是結婚生子，看著自己結婚生下的子再結婚生子，不知道我這把骨頭能不能再看一次這套流程。”

“不知道我和老婆誰會先離開，反正后離開那個也多不了好久時日。”

“最后一切就結束了，我這么大個人，最后就是一捧土，埋在地里，過個幾百年，誰能記得住我？”

說到這里，梁界停頓了片刻，那個夢境莫名其妙又開始浮上心頭了。

“嘖...”梁界碎了一口，爆了句粗口，“這么想著，后半生真的好無聊啊，我已經開始擔憂前程了。”

轉而他的臉上又突然閃過一抹柔色：“不過這樣過完一生，平平淡淡，好像又蠻不錯的，沒有殺戮，沒有戰爭、不用擔心暗中有人盯著自己，隨時可能在關鍵時刻捅自己一刀，不用爭著百尺竿頭、也不會卷入大人物的紛爭之中。”

“奇怪，我為什么會想到這些？明明我這一輩子從來都沒有經歷過這些啊，為什么總有種歷歷在目的感覺，明明再過兩天，高考完了我就可以徹底放松了啊。”

“我總感覺，我好想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好像有什么人在等我？”梁界的腦中閃過那張模糊的臉，“真該死，我到底忘了什么，我到底忘了誰？”

梁界說著說著，不覺自己臉部兩側，有著淚水劃過。

李奇坐在一旁，同樣仰頭看著天空，靜靜聽完了死黨說完這一切，從始至終都沒有出聲打斷。

平日他可能是最愛調侃、最吊兒郎當、最不可靠、最愛拷打梁界的那一個，但是在梁界真正需要他的時候，他絕對是最可靠的那個人。

“界哥啊，之前你不是問了我一個問題嗎？”李奇等到梁界說完后，這才開口道，“就是那個你萬一是異世界的人那個問題，其實后來我也想過這個問題，然后還真的想通了。”

梁界趁著李奇沒注意，擦掉了眼角淚水：“你能想通問題，那還真是挺難得的。”

“咱就說能別打岔嗎？剛才你一通長篇大論給我整的有點感覺，我好不容易醞釀一下情緒呢。”李奇微瞇著雙目，一副死魚表情。

梁界笑了笑，不再打斷。

“其實我就在想，你問出那個問題肯定是有感而發吧，但是我覺得，這是一件好事啊？假如你是真的愿意拋開這個世界的一切，去往另一個世界，不就說明在那個世界，同樣至少有一個讓你信任的人存在嗎？”

李奇呼出一口氣，不像是在跟梁界說話，反而像是在說服自己。

“你從小就是一個人，身邊能讓你敞開心懷暢談的就我一個，假如真的還有一個人能讓你放下戒備，哪怕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我覺得，我也真的會為你感到開心，最后如果你選擇離開這個世界，去往那個世界，也只能說明，那個世界有更需要你幫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