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著楊義臣鄭重答應了自己囑咐的事,楊倓也就不再多說,問出第三個人,“楊公,你可知李密如今的下落?”
楊義臣微微搖頭,“之前據說出現在過淮陽,但被他逃了,現今在何處,無人知道。”
“燕王提及此人,是準備用李密?”
楊倓沉吟了一下,搖頭說道:“李密此人心中已經沒有大隋,又極有野心,不能用。”
李密雖然的確是個大才。
但李密的野心極大,又因讖言的原因,認為自己有得天下的機會,野心便更加膨脹了。
這樣的人,很難臣服誰。
而史上也證明了,李密是不甘人下之人,先是殺了翟讓,后來降唐之后,不久又反叛。
用這樣的人,太危險了。
楊義臣心中松了一口氣。
李密當初輔佐楊玄感反隋,已經犯下死罪,不可能再赦免。
而李密的曾祖是西魏八柱國之一,父親又是文帝時期的上柱國。
雖然到李密時,家族有些落魄了,但也是屬于關隴貴族。
這樣的人造反,是不可能被赦免。
如果楊倓想用,那真就會犯大忌。
還好,楊倓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他也就不用再擔心了。
楊倓看向了側邊的張須陀,“張公,河南道十二郡方面,‘知世郎’王薄,連續大敗在你手中,目前難再起勢。”
“郭方預部、左孝友部、盧明月部,皆是被你已經擊潰,難以再有作為。”
“唯獨瓦崗的翟讓,還是大患。”
楊義臣與張須陀皆詫異看著楊倓。
楊倓竟是對形勢了解的這么清楚。
張須陀感嘆道:“以后有燕王在朝廷主事,何愁天下不平定。”
楊倓心中苦笑,若想要在朝中真正主事,恐怕得逼迫楊廣退位。
但他現在還沒那個能力,做起事來,還得在楊廣面前謹小慎微。
“張公認為翟讓此人如何?”楊倓問道。
張須陀沉吟了片刻,“翟讓原是東郡的法曹,但不知何故犯下死罪,在處死前通過獄史逃走,逃到了瓦崗起事。”
“此人豪爽仗義,作戰驍勇,吸納到大量叛軍,目前勢力很強。”
“不過,經過我得來的情報分析,此人并沒有太大的野心,安于做一個擁兵自重的山大王,要滅其部不會太難。”
張須陀分析的很全面。
翟讓的確是這樣的一個人,沒有多大的野心,之后將“大當家”的位置讓給前來投靠的李密,就可以看出這一點。
而李密最終選擇殺了翟讓,不僅是因為翟讓在瓦崗的號召力很強,也是因為翟讓安于現狀,沒大野心,無心稱霸,這與李密的心思完全相反。
“翟讓的確是個不難對付的人,但楊公,你需要警惕李密。”
“這是何故?”張須陀與楊義臣皆是疑惑。
“李密此人有野心也不甘寂寞,他必然會去投靠其他叛軍。”
楊倓分析道:“各路叛軍要么勢力弱,要么便是奸險之人,能看出李密懷有野心,即使接納李密,也不會重用。”
“李密難施野心,必然也將離開這些叛軍。”
“而翟讓勢大,又豪爽仗義,李密必然會去投靠,以翟讓的性格,以及他們正好缺少貴族身份,必會重用李密。”
聽著楊倓的這些分析,楊義臣與張須陀這才明白楊倓為何會說要警惕李密。
他們也都了解李密,以李密的性格,的確不會甘于隱藏下去。
而翟讓的瓦崗便是李密的最好選擇。
楊倓續道:“李密消失了這么久,目前極有可能已在瓦崗。”
“即使現在還沒到瓦崗,不出一年也將到瓦崗。”
說到這里時,楊倓的神色變得鄭重起來,向張須陀叮囑道:“張公在討伐瓦崗時,定要小心,萬勿輕視了瓦崗。”
張須陀是河南道十二郡的黜陟討捕大使,避免不了討伐瓦崗。
而史上的張須陀,就是在討伐瓦崗時,死在李密的計策之下。
鎮守河南道十二郡的張須陀一死,隋朝真就吹響了覆滅的號角。
隨著張須陀的死,李密的勢力快速壯大,發展到了幾十萬大軍。
可見張須陀對于河南道十二郡的重要性,有他在,河南道就能鎮住。
張須陀也知李密并非是普通人,很有才能,不得小視,再看著楊倓這般鄭重其事的叮囑自己,他更是不會再大意。
“臣謹記燕王之言。”
說話間,張須陀心中也不由升起一抹感動之意。
楊倓這般叮囑他,自是非常重視他關切他,不愿讓他在戰疆場有損傷。
這樣一位賢王愛護自己,他怎能不遵從與謹記?
楊倓放下心來,只要張須陀能謹記他的話,在討伐瓦崗時時刻警惕,以后他再時刻關注戰事,張須陀就能保下來。
保下張須陀,河南道十二郡便能穩住。
此際,楊倓已是送行了近十里。
“燕王,就送到此吧!”楊義臣見著楊倓已經說完了話,便知是時候分別了。
“楊公,我請求你一件事。”楊倓忽然向著楊義臣說道。
聽到楊倓用出請求二字,楊義臣與張須陀皆是大吃一驚。
“燕王,臣不敢當。”楊義臣大驚失色道,“若燕王有什么吩咐,臣當遵從,燕王何至于用出請求二字折煞臣。”
楊倓嘆了一聲,“如今陛下已經聽不進忠言了,尤其是關于叛軍的事,而以楊公的性格,在平叛時,也必然會將戰事實情奏給朝廷。”
聽到這些話,楊義臣與張須陀慌忙看了一下四周。
見著楊倓的親衛與他們的軍隊,皆是在后方跟隨,聽不到楊倓的話,這才放下心來。
“燕王有何吩咐,請明示。”楊義臣道。
“我希望楊公能隱瞞戰事實情,哪怕是打了勝仗,也盡量少奏給朝廷。”
楊倓嘆聲道:“屆時,陛下看到楊公的奏疏后,即使是打了勝仗,陛下也將會知道叛軍還很多,這是陛下極不想知道的事。”
“而在朝廷中,已經很少有人敢忠言了,不敢忠言便只能讒言,博取陛下的歡心。”
“到時候,見著陛下不高興了,必然會有大臣向陛下進讒言,反說楊公為求立功,謊報戰況,陛下很可能就會聽信了讒言。”
楊倓說的話,并非是虛言。
歷史上的虞世基看到楊廣因楊義臣的奏疏而不高興時,為讓楊廣高興,就是這樣進的讒言。
楊廣還真就信了,將楊義臣召了回來。
楊義臣也因此悲憤郁郁而死。
冀州一帶沒有了楊義臣坐鎮,真就完了,竇建德就此做大。
而楊義臣一死,大隋天下也基本完了。
冀州一帶不能沒有楊義臣,河南道十二郡也不能沒張須陀。
這兩個人都必須保住,損失不得!
楊義臣聽完楊倓的這些話,臉色都變白了。
他很清楚,朝中存在佞臣,更清楚楊廣已經昏聵,聽不見忠言,只聽能夠取悅自己的讒言。
屆時他將奏疏送到朝廷,即使是捷報,恐怕也會害了自己。
“燕王之言,臣必當遵從。”楊義臣也明白,楊倓對他說出這番話,是將他當成了真正的心腹,在保護著他。
楊倓這般將他當成心腹保護他,他豈能辜負楊倓?
楊倓見楊義臣謹記了自己的話,放下心來。
“楊公,張公,冀州與河南道,就倚仗你們了。”
“燕王且放心,我們必保這兩地在大隋掌控中。”
三人就此分別。
楊倓目送著楊義臣與張須陀率領著大軍離去,他心中暗下決定,謀事在人,成事也要在人,他定要保住楊義臣與張須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