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蔣顯宗的生存智慧,孟中人其實是認可的。
但這種近乎冷酷的拒絕,當初著實狠狠傷了蔣文靜的心。
在蔣文靜看來,既然轉職成了亡靈法師,那黑暗議會就是他唯一的出路。
作為異端,教堂就算對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永遠別想有出頭之日。
再加上卡爾瑪的摧殘凌辱,蔣文靜早已經心態扭曲。
而身為父親,蔣顯宗為了家族大計,斷然拒絕他想要加入黑暗議會的想法,更是令他忿懣到了極點。
逆反心理之下,他愈發堅定的想要加入黑暗議會。
對此,蔣顯宗早已有所察覺。
所以才會多次敲打蔣文靜,試圖憑借父親權威強行將其壓服。
之前在后花園中,趙忠與大司馬的那一戰,實際上便是父子倆之間博弈的延續。
好在大司馬天賦異稟,重創趙忠,狠狠打了蔣顯宗的臉面,為孟中人贏得了一定的話語權。
否則此刻蔣顯宗就不僅僅只是皺眉,而是直接厲聲訓斥了。
“家主,我已經問清楚了,黑暗議會在陵水城已經沒有據點,我就算想要加入,也必須去郡城才行。”
面對蔣顯宗強壓的怒意,孟中人絲毫不慌。
他絕口不提自己準備建立黑暗議會據點的打算,直接含混其詞道:
“我現在修煉才剛剛起步,前往郡城的事情,以后再考慮。”
蔣顯宗聞言,眉頭緩緩舒展開來。
在他看來,二兒子雖然還是心存怨氣,但也算認清了現實,向自己表達了妥協。
“嗯。”
他微微點頭:“以后的事情,等以后再說。”
“我們蔣氏乃陵水大族,扎根于地方,與那些江湖幫派有本質區別……你要認清這一點,以后少往傭兵公會跑。”
“哦。”
孟中人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問道:
“對了,這天地會是個什么名堂?”
聽蔣顯宗話里話外的意思,鎮守府之所以出兵,是因為烏陵山里的綠林草莽,勾結了天地會,從而引起教堂震怒?
“我正要提醒你。”
蔣顯宗聞言,語氣有些凝重:
“天地會是最近幾年興起的一股造反勢力,據說有北邊的支持,里面不分正邪,聚集了大量煉炁修士,甚至不乏天罡境高手。”
所謂天罡境高手,指的是煉炁七轉之上的大修士,相當于洋族的傳奇職業者。
天罡境最大的特點,就是周身罡炁流轉,刀槍不入,還能施展遁法,飛天遁地。
此等人物,已經不懼大軍圍剿,威懾力極強。
“天地會之前一直活躍在天虞、堯光等沿海數郡,曾一度攻破郡府,掀起好大陣仗,然后就遭到了殘酷的鎮壓,如今竟有殘黨流竄到了我們青丘郡來,實在是禍國殃民!”
蔣顯宗面色難看:“這些家伙慣會以家國大義蠱惑人心,殊不知滔滔大勢,順之則昌逆之則亡,徒然掙扎,只不過是害人害己!”
“你年輕氣盛,卻是千萬留心,莫要受人蠱惑,為我蔣家招惹禍端。”
面對蔣顯宗充滿警告意味的凝視,孟中人坦然與其對視:
“是,家主。”
這老家伙,敲打兒子已經成習慣了。
孟中人心頭嗤笑。
若非蔣文靜已死,恐怕早晚要上演一出父慈子孝的戲碼。
“對了,卡爾瑪已經同意晚上赴約。”
習慣性的對兒子敲打了一番之后,蔣顯宗揮了揮手:
“怡紅樓的廂房早已訂好,天字二號院,你現在就可以過去了。”
……
從書房出來之后,孟中人無奈的嘆了口氣。
好好的心情,又被卡爾瑪這個賤人破壞了。
沒辦法,事到臨頭,總要走上這么一遭。
“卡爾瑪,你可千萬別逼我狗急跳墻啊。”
孟中人幽幽一嘆,帶著大司馬離開蔣府,朝怡紅樓方向而去。
作為陵水城最有牌面的銷金窩,怡紅樓同樣位于內城的核心區域,離清平坊只有兩條街的距離。
名字雖然俗氣,但屬于金字招牌,傳承悠久,各方面都堪稱行業翹楚,質量絕對有保證。
蔣文靜身為豪強子弟,雖然由于性格敏感偏激,相對于其他紈绔子弟,勉強算是潔身自好,但對于怡紅樓也是享受過的,并不陌生。
根據蔣文靜的記憶,孟中人熟門熟路,踏進了怡紅樓。
玉宇瓊樓,香霧裊裊。
雕欄畫柱之間,有絲竹管弦之聲如怨如慕,勾得人心里癢癢的。
雖是風月場所,給人的第一印象卻頗為不俗。
“哎喲,這不是蔣大人的弟弟,蔣家那位二少爺嗎?”
成熟美艷的老鴇迎了上來,只是微微一愣,便滿臉媚笑,認出了孟中人的身份。
要知道,蔣文靜僅僅來過一次。
這老鴇竟然能夠記住他的模樣身份,足見其有心。
當然,孟中人也清楚,這完全是因為蔣文波的臉面。
身為蔣家嫡長子,蔣文波無論出身,還是天賦才情,都堪稱陵水城最頂尖的人物。
年僅二十八歲,便已經是陵水城三大校尉之一,鎮守府的實權人物。
原因也很簡單,此人不但是煉炁三轉,而且還轉職成為了極其稀有的特殊職業【戰爭祭司】,畢業于州府的圣靈修道院。
作為遠征軍直屬的修道院,圣靈修道院并不對外開放,只招收那些轉職成為特殊職業的人才,門檻極高。
蔣文波以優異成績從圣靈修道院畢業之后,本可以輕輕松松在云州總督府或者青丘郡守府謀得一席之地。
可不知為何,他最終卻選擇回到了陵水城。
然后,便直接被鎮守府的督軍大人,任命為城衛營校尉,單獨掌管一軍。
蔣文靜之所以養成敏感偏激的性格,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蔣文波這個哥哥的光環實在太過厚重。
從小到大,無論是在家中還是在外面,他都被對方的光環壓得喘不過氣來。
再加上蔣母在生蔣文靜的時候難產而死,蔣文波對于這個弟弟,也一直不怎么親近。
而蔣顯宗這個父親,更是偏心到了理所當然的地步。
以至于蔣文靜心態扭曲,深居簡出,在陵水城的存在感極低。
“我懷疑,以蔣文靜的資質,之所以能夠轉職成為亡靈法師,就是他的心里壓抑了太多的黑暗和怨恨。”
孟中人思緒發散,忽然很想見識一下“自己”這位天才橫溢的大哥。
當然,今晚的當務之急,是先把卡爾瑪這一關過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