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恍惚而出神，直到烤肉滲出的油脂嗞啦爆裂，更濃郁的現實焦糊味，才把赫敏的思緒徹底拉回來。

也因這個小插曲，轉移了注意力。

除眼眶與鼻尖還未褪去的紅，之前痛哭留下的痕跡，在赫敏臉上已經幾乎找不到了。

見小女巫情緒真正穩定下來，亞倫才開始說些更嚴肅的話題。

第一位地，自然是她被排擠的原因以及亞倫解決她困境的思路。

“赫敏，還記得我說過‘我的魔法和理論是不適用普通巫師’么？”

咀嚼動作稍頓，然后用力點頭。

這句話，赫敏印象很深刻，那是她學習改良開鎖咒時亞倫說的。

而且，經過她的實踐（之前打開有魔咒保護的病歷盒子），也證明了這句話的含金量。

“那如果讓霍格沃茨的所有小巫師都學習我的魔法和理論，你覺得可行嗎？”

腦海中飛速閃過幾個名字，納威·隆巴頓、羅恩·韋斯萊，克拉布和高爾…

否定搖頭，光是一年級，赫敏就能找到一大堆一定學不會的人，更別說其他年級了。

她甚至覺得，如果讓整個霍格沃茨的小巫師都學習亞倫的魔法與理論，那可能所有教授都要走上一條名為“質疑斯內普，理解斯內普，成為斯內普，超越斯內普，重生之我是斯內普”的道路了。

畢竟，當一位教授面對一群連開鎖咒或者其他基礎魔咒都無法施展的高年級學生時，他（她）會說出“巨怪的腦仁都比你的大”這種話，應該也是非常合理的事情。

隱隱有種明悟感，但又似霧里看花抓不住關鍵，于是暫停咀嚼更專心聽亞倫說，赫敏像倉鼠一樣鼓起嘴巴。

“赫敏，那你說他們會不會討厭我的魔法和理論？”

籠罩心頭的霧瞬間淡化，激動之下想要出聲，卻忘記先前含在嘴巴里的肉，一下被嗆到，連續咳咳咳好幾聲，赫敏只好繼續聽亞倫說。

“麥格教授曾經對我說過，不是每個巫師都擁有我的才華。赫敏，這句話我也送給你，不是每個小巫師都有你一樣的能力和天賦。”

“你不應該用要求自己的標準去指導其他人，可能你覺得很簡單的事情，對別人來說，是一個非常棘手的難題?！?

“你越想把這個標準加在別人身上，別人就會越討厭你?！?

又用自己舉例，亞倫的說服力更強。

“我討厭蟾蜍，但也沒要求每個人都必須討厭蟾蜍，還有很多巫師把蟾蜍當寵物，不是嗎？”

心頭的霧一下被沖散大半，借著難得的清明，赫敏腦海里躥出一個特別響的聲音：亞倫說的是對的，這就是她被排擠的原因之一。

但長期養成的觀念與行為模式依舊頑固，赫敏磕磕巴巴地反駁道：

“我以為...我以為...這對其他人更好，所以我才讓他們不要違背校規，不要做扣分的事情?！?

“明明這是更好的事情??！”

因為覺得自己行為的出發點是善意，赫敏說到最后一句，聲音又大了些，那被沖散的心頭迷霧又有再度凝結的趨勢。

但下一刻，它們被碾得粉碎。

“牙醫會讓家長注意小孩子的甜食攝入數量，偷吃糖的那些小孩，他們會喜歡控制他們吃糖的牙醫嗎？”

更貼近赫敏生活的例子，讓小女巫再也說不出反駁的話。

心頭迷霧散后的完全清明，讓她一下看清，自己以前處在一條叫作多做多錯的路上。

她也完全認同了亞倫的說法，這就是自己被別人排擠冷暴力霸凌的原因。

豁然開朗，想要開口表示感謝，赫敏之前從沒想過這些。

但她第二次沒有發出聲，因為，亞倫還在繼續說。

“還有，言語上的勝利，只會讓她們對你的厭惡更多。”

秉承著“治病救人”的態度，亞倫嘴上沒有一點留情。

赫敏被排擠的第二個原因，從之前的“抬杠”就可以窺見一斑。

思維敏捷，內心又有一套自己的認知，別的小巫師想要靠嘴炮打贏“萬事通小姐”，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你有赫敏看的書多嗎？

而且，不僅嘴炮打不贏，有亞倫的飛來咒加持，物理上，她們也打不贏赫敏。

雖然還不到恨得牙癢癢的地步，但這些人對赫敏可能已經有這個苗頭了。

這次，赫敏沒有再反駁，她想起了魔咒課上的漂浮咒。

“我知道，雖然我能說得過羅恩·韋斯萊，但是他應該很討厭我?！?

又多了一個被討厭的原因，小女巫的低落顯而易見，沒有再去吃東西，咬著嘴唇望壁爐中的淡紅火焰發呆，呼吸也粗了不少。

頓了十來秒，看到這一幕的亞倫，還是選擇了繼續說。

“最后，想要一個團體團結，最簡單方法就是有共同的敵人，而你，赫敏·格蘭杰......”

不忍心再捏一把已經快碎了的小女巫，亞倫選擇自己的例子。

他指了指赫敏帶來的《戰爭中的巫師》，上面關于六年前事情的描述可以說是今天所有刊物中最真實的。

因為，有不少曾經加入過純血聯盟巫師的自述。

“就像那個時候的純血聯盟一樣，他們的敵人是我?！?

赫敏被排擠的第三個原因，格蘭芬多小團體存在的意義本身就是討厭格蘭杰，又怎么會讓她融入進去呢？

“還有辦法改變嗎？”

赫敏絕望問道，她想過改變自己，但是在亞倫的分析之下，改變自己好像也不會有太大作用。

“當然有辦法！”

說完原因，亞倫的話鋒轉移到了他的解決思路。

“從長期來看，你要把剛才說的問題全部改掉。”

“我也知道短時間內可能改不了，只能以后慢慢來了?！?

“那現在怎么辦？我根本融入不了?！?

希望剛剛升起又瞬間破滅，赫敏原以為亞倫會有能夠短時間改變性格的方法。

“為什么要去融入她們呢？只要你比他們都強得多，那個小團體會自己分崩離析的。就像純血聯盟一樣?！?

還是自己的例子，亞倫的想法是，讓赫敏再走一條和自己相似的路。

但赫敏卻有些不自信了，她不覺得自己有亞倫的能力。

最起碼，她沒有一個人打一個學院的能力。

“我可以么？”

“當然可以?。【仁乐鞴げㄌ赜薪o格蘭芬多加一百分么？”

亞倫反問道，小女巫搖頭，信心有部分提升，但還不足以支撐她走與亞倫類似的路。

“如果換了一個普通的小巫師，我是不會說這么多的，赫敏，你本來就是個很優秀的小巫師?！?

“而且，我會幫你的?！?

心猛跳了一下，望著亞倫，小女巫終于下定決心，重重點頭。

“謝謝你亞倫，你真的幫了我太多了?！?

“沒有，你也幫了我很多，我愿意像你幫助我那樣幫助你?！?

千瘡百孔的內心再次被補上一顆洞，吸鼻抬眉不讓眼淚流出來，嘴角主動揚起，赫敏露出了今晚的第一次笑容。

“赫敏，你還想要朋友嗎？”

“我可以當你的朋友，但一些女孩子的話題可能不太適合對我說，我會給你找一個適合傾訴這些話題的對象?！?

亞倫說著，想起了那一只社恐的獨角獸。

喜歡純潔處女的獨角獸，與一位格蘭芬多的小女巫成為好朋友，這不是合情又合理的故事嗎？

而且，也可以讓赫敏打臉那些欺負她的室友。

到那時，騎獨角獸的赫敏·格蘭杰小姐，就不是一般的格蘭芬多能夠靠近的了。

“謝謝你，亞倫！”

再次重復感謝，這一次，即便眼淚流淌下來，赫敏的笑容也沒有收回。

不止自己發現的歷史，今晚的一切，都會深深地刻進她的腦海里。

大問題解決，還剩下一個小問題。

“赫敏，下次遇到事情的時候，不要那么莽撞，凡事要多想一想?！?

“最起碼，莽的過程中，也要想一想?！?

亞倫說的是她今天被各種報紙騙了的事情。

點頭，小女巫已經把這句話記在了心里。

縱向對比亞倫，赫敏可能顯得有些莽撞。

但橫向對比其他十一歲的小巫師，她的表現已經足夠優秀。

十一歲的格蘭芬多小巫師、極高的判斷力、凡事思而后動。

某種程度上，這是一個不可能三角。

赫敏是聰明但還沒到妖孽的地步，不可能十一歲就表現得像二十二歲的亞倫一樣。

兩個不開心的話題終于擠完，亞倫還有一些萬圣節時因為赫敏情緒激動而沒有告訴她的事情。

掏出來一塊棕色的彎曲木材和幾條手指長的暗紅色干枯器官，亞倫問道。

“赫敏，你想要什么樣的東西？”

“?。俊?

“可我還沒給你準備禮物呢！”

有些局促地翻口袋，只找到小零食的赫敏，又看看亞倫手上那明顯很貴重的材料，自覺羞愧地低下頭。

在她看來，朋友給自己的禮物，要比自己能給的貴重太多了。

“不是禮物，是我的感謝！”

“你萬圣節那天的行為可能會給你帶來危險，你需要一個能保護自己的東西?！?

亞倫柔聲道。

“這是我去奧利凡德魔杖店買的葡萄藤木和龍心臟腱索，和你的魔杖是同源的材料。”

“那......那還是巧克力蛙畫片吧?！?

赫敏答，她想著，這樣應該能夠少用一些昂貴的魔法材料。

她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破費太多，即使他是為了感謝自己。

而且巧克力蛙畫片，她也有使用的經驗。

但亞倫想的是，既然赫敏選擇了體積更小的東西，那么能操作的空間也就少了不少，那就必須要在材料還有內置的魔咒上精益求精了。

怕亞倫還要送其他的東西，不想讓朋友破費的赫敏，趕緊轉移了話題。

“亞倫，你不是不用魔杖的么？奧利凡德先生沒有為難你吧！”

她對亞倫的無杖施法也有很深的印象，從初見開始，到后來麥格教授對真相的敘述中，無杖施法都有很重要的戲份。

“當然沒有，赫敏，你知道魔杖的作用是什么嗎？”

順著被小女巫轉移的話題，亞倫要開始赫敏變強計劃的第0步，先向赫敏介紹自己的理念。

“幫助巫師更快更穩定的施法?！?

對這種課本上的定義，赫敏是能夠直接背出來的。

“對，但是沒有更強大。”

“在沒有魔杖的年代里，有個強大的巫師，叫戰無不勝的安德羅斯，他的守護神有巨人那么高。”

“你沒見過巨人的話，大概是十個海格那么高?！?

之前還有點迷糊，有了海格作直觀對比，赫敏一下清醒，她難以置信地問：

“安德羅斯比鄧布利多還要強么？”

在現在的小女巫眼中，鄧布利多就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巫師。

“沒有他，可能就沒有鄧布利多了?！?

“他生活的年代，巫師們還要和包括妖精在內的很多物種交戰?！?

“同一個時代，還有卑鄙的海爾波，很多你現在能知道的和不能知道的黑魔法都是由他發明的。

在黑魔法這一道路上，他的天賦不比任何一個人差?！?

對古代巫師，赫敏先前最深刻的印象是霍格沃茨的四位創始人，但在今夜，這個認知又被顛覆了。

“那個沒有魔杖的時代，巫師都比現代巫師強大么？”

“不，也有許多成年巫師一生只會幾個魔咒，甚至遠遠比不上霍格沃茨的小巫師?！?

亞倫的答案并不能讓內心求知欲被勾起的赫敏滿意，小女巫追問道：

“可那個時代的巫師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差別呢？現代巫師的差別沒有那么大吧？”

“因為現代巫師擁有了魔杖，而魔杖極大地降低了施法的門檻和難度。

所以巫師們戰勝了包括妖精，馬人，吸血鬼，狼人在內的所有魔法生物，成為了魔法世界的主宰?！?

“可以說，魔杖帶來了巫師們的繁榮?！?

“但也因為魔杖，再也沒有出現過一位像安德羅斯那樣強大的巫師?！?

上一個時代的巫師因為魔杖而興盛，這一個時代的巫師因魔杖而限制上限。

赫敏一下能理解亞倫為什么要拋棄魔杖了。

對為什么麥格教授讓自己不要學習亞倫的魔法和理論，赫敏的理解也更深了。

亞倫和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巫師的差距，比巫師和麻瓜的差別還大。

他是在以傳說中的巫師為目標的。

自己發現的歷史關聯后，赫敏再一次被深深震撼，一時無聲。

剛剛從陌生人破壁為朋友的兩人，本身沒有太多的話題。

魔杖話題默默終結后，一樓一下陷入了沉默中。

赫敏不出聲，亞倫于是利用這段時間在心里盤算未來的計劃。

第一，他要去一趟禁林，看獨角獸蕾雅找自己有什么事情，還要和她說赫敏的事情。

第二，混合情緒極化的研究是未來一段時間的研究重點。

第三，他還要繼續調查施法能力受到影響的原因。

除上述外，還有弗立維教授的預約、鄧布利多的靈魂傀儡和魔法石的關卡等事情要處理。

對了，還有麥格教授上次邀請的格蘭芬多魁地奇比賽，就在這個星期六。

想到麥格教授，又想起了那只撞到松枝的貓頭鷹。

整個霍格沃茨，會給自己寄東西的，除了麥格教授，應該沒有其他人了。

抬手招來包裹，打開，果然是麥格教授寄來的。

最上面，就是他昨天晚上請麥格教授寫的情況說明書。

將說明書遞給赫敏，等赫敏看完后，亞倫說：

“赫敏，這同樣為了你的安全?！?

“等圣誕回家，我會告訴爸爸媽媽的?！?

提到圣誕，赫敏忍不住說道：

“我想快點到圣誕節，我好想回家。”

“亞倫，你也想過回家沒？”

剛說完這話，赫敏就后悔了，她知道阿諾德·羅素對亞倫的傷害。

“想過?！?

亞倫聲音有些飄渺，何止是想過，他已經想了好多年了。

“對不起！”

“沒事，我沒有那么脆弱。”

聽到亞倫的話，赫敏更內疚了，她想：

就算是一起生活了十一年的寵物，也會有些感情吧。

都怪自己嘴巴太快，提到了亞倫的傷心事。

“真的沒事的，我有真正的父母，我會回家的，那個真正屬于我的家?！?

“阿諾德·羅素，曾經，我是把他當成一個兄長的?！?

安慰內疚的小女巫，亞倫依舊在整理麥格教授寄來的包裹。

“真的么？”

看不到亞倫難過的樣子，赫敏才稍稍放下心來。

但還未消散的愧疚，又讓她忍不住問道。

“亞倫，我回家是想逃避，你也是嗎？”

“不是逃避，是責任，我必須要回去?！?

“可你已經擁有了很多巫師夢寐以求的東西，完全可以把你的親生父母接過來呀，為什么要回到他們那里去呢？”

想起今天城堡內的討論，赫敏不解問道。

她知道亞倫是被羅素收養的孩子，她以為的親生父母還是這個世界的人。

亞倫沒有立刻回答，因為，情況說明書下，麥格教授還寄來了一張照片。

看到那張黑白照片的第一時間，赫敏就捂住了嘴巴。

她不想再揭一次亞倫的傷口。

瞇起眼睛，毫不遲疑地將照片投入火焰中。

亞倫的回答，赫敏不會知曉。

我沒有那么脆弱，但也沒有那么堅強。

我只是想回去看一看，那些我已經二十二年沒有見到的人。

他們也已經二十一個冬天沒有見到我了。

他們一定，特別想我。

而且，再不回去，我怕我要見不到他們了。